兰烬落抬手将一枚白子置于星罗棋布的黑子之间:“解此珍珑棋局,十分凶险,但也并非一筹莫展。你需要这样,再这样……”
九妄言凝视着棋局上的瞬息万变,蓦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仅仅凭着一枚棋子,便让局势豁然开朗。看似自投罗网,却是逃出了一片生天。”
“这一步,我名之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帅九重霄不在军中,副帅朱庆光生性鲁莽,不如好好利用这一点,用激将法引他出来。”
九妄言释然颔首:“妙哉,妙哉!绮罗,你定是上苍派来助我的天女,等我回来,为你接风洗尘。”
☆、124、壮志饥餐胡虏肉
朱庆光抓起一杆银枪,勃然大怒地便要出去应战:“本帅这便与那嚣张匹夫一决雌雄,锉一锉他的锐气!”
“可……可定陶王交代过,他不在军中的这段时间,三军不可轻举妄动。如若这是西楚军的激将法,那……”
朱庆光攥紧了手中的银枪,隐隐约约又听到裴元昭的叫嚣声:“朱庆光竖子,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有脸驰骋沙场?不如早早金盆洗手,回家种红薯去吧!”
朱庆光再也按捺不住了,怒火中烧地戴上盔甲,骑上一匹汗血宝马便出了军帐。遥遥一眼就望见了骑在的卢马上的裴元昭,红缨飘扬甲胄扬威,正笑望着他满目挑衅的神情。
“你这个畏首畏尾的伪君子,可终于够胆量出来与我较量了!我还以为你沉凌在脂粉堆里,乐不思蜀了呢!”
朱庆光提着银枪,驾驭着汗血马向他而来。裴元昭笑道:“着在你尚且有胆的份儿上,我便让你三招!”
他撇撇嘴,举起银枪便向裴元昭捅来。猝不及防地,银枪携着寒意划过裴元昭的发际,险些没能招驾住。
他稳稳身形,抬于举起红缨枪反击。红色白色交织如练,冷冷的寒光如骤雨落下,一连好几个回合,朱庆光都处于止风,占尽了赢面。
霍然银枪一刺,直直破空而来,裴元昭一个警惕,一个侧身躲过了一招。可是身体却失去了重心,险些摔下马来。幸好红缨枪抵着地面,支撑住了他。朱庆光瞅准这一时机,用枪挑落下了他的红缨头盔。
“算你厉害,下次战场再见!”
是夜,叛军营中点起了篝火,众将士畅饮通宵。朱庆光大笑三声:“哈哈哈,他裴元昭还号称是西楚第一将军,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来,大伙儿为本帅初战告捷举杯畅饮!”
三军一片醚酊,酡颜醉红。
子时,中郎将步平川率军攻入叛军军帐,叛军醉酒未醒,冷不防地便被偷袭,等到清醒过来,早已损兵许多,四处一片狼藉。
“卑鄙小人,竟然趁着我军不备偷袭!这哪是正人君子的作风,看本帅明日如何报今日之仇!”
翌曰。
战场上,烟沙纷飞。朱庆光率三十万叛军在西楚军前叫阵,裴元昭满腹自信地施施然坐在马上。九妄言一身紫金甲胄,御驾亲征亲剿叛党。
刀光剑影间,空气中已弥漫开了浓浓的血腥味,森森然的大军短兵相接。九妄言驰骋在疆场上英姿飒爽,杀敌无数,不多久西楚军就占了上风。可正值紧要关头,马却不知怎么的嘶鸣起来,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受了惊的马扬起四蹄,险些让他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契丹援军到了没有?再打下去,咱们定陶军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了!”朱庆光眼见处于下风,不由得焦躁起来。
一个小将来报:“禀告副将,援军到了!”
朱庆光抬首向远处望去,契丹的旗帜在十二月的寒风中飘拂着,烟尘四起。他昂首大笑:“天助我也!契丹的精锐之师一到,看你西楚军可还有还手之力,受死吧,九妄言!”
九妄言扯扯唇角稳定身形,拉住缰绳试图控制照夜玉狮子马,一杆银枪却直直刺来。裴元昭惊觉不妙,大喝一声:“皇上的马受了惊,速来护驾!”
九妄言一手扯住缰绳,一手举起剑挑开刺来的银枪。马鸣咴咴,转瞬之间他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裴元昭疾驰而来之际,一柄长刀已经冷冷地指向了他的面前。
完颜蒲古居高临下邪邪望着他,一声令下:“给本将军带走!”
契丹军随即蜂拥而来,森森然的虎狼之师瞬间湮没了日月星辰……
☆、125、笑谈渴饮匈奴血
西楚军帐。
兰烬落青衫寥落,跪在软垫上心里默默祈祷着此战西楚一定要胜利。亦子衿掀开帘入账,倒了一杯水饮下。
“子衿,城外战事如何?”兰烬落望着他喝下冷却的水,眸光微动。
亦子衿摇摇头:“派出去的探子还没回来,不清楚战况。”
“你瞧你。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发髻都梳不整齐,还有一缕发丝没有束进去呢。来,我替你梳头。”
他乖乖在软垫上盘腿坐下,兰烬落手执篦子,从他的发间拔下了玉簪:“子衿,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的身子很弱,总是病蔫蔫的,就连喝口凉水都要闹肚子。”
他一怔,支支吾吾应道:“是,是……如今长大了,体质自然就好了。”
兰烬落默默替他梳着头,目光有意地瞥向他的脖颈后。一个烫伤的疤痕赫然在眼前,那是亦子衿小时候被开水烫伤的痕迹,她记忆犹新。
“你啊,总是像个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可自从你出城游荡了几天回来了以后,却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你长大了,还是我不认识你了……”
他刚要辩解,一根玉簪径直刺进了他的脖颈,正中要害。亦子衿怔怔地回首望她,一股寒意顿然冰冻了周遭的空气。
兰烬落在他耳畔幽幽启口:“或者,你根本就不是子衿。你以为刻意去伪造一个烫伤的疤痕便可瞒天过海,你以为血肉之情如此不牢靠?前段时间你的一举一动间的细微之处,都令我心生怀疑。你是池吟秋,我猜的对不对?”
池吟秋目光狰狞:“你是如何知道的!”
兰烬落扯过他的手,撩开衣袖:“那天你来花溆轩,我恰巧在烧毁那本史书。你趁着我出殿便顺手牵羊拿走了它,这伤痕就是你被火灼伤的最有力的证据。而史书消失的第二天,九重门就开始联合四王秘密谋反,而且这段时间,池吟秋一直不在九重门,这是不是太巧合了?忘了告诉你,刚才的那根玉簪上涂有契丹奇毒,无药可解。”
“我横行江湖一世,至今仍未棋逢对手。你聪慧是聪慧,可惜知道的太晚了。混帐朱庆光竟不经我的允准私自迎战,幸好本座神机妙算,先行令人在九妄言的马上做了手脚。契丹援军已到,恐怕九妄言是凶多吉少了吧,哈哈哈……”
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不会的,你昨晚都没有离开军帐一步,如何能做得了手脚?还有,我的子衿在哪里,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池吟秋打着坐,屏气凝神运气让血液逆流。他狰狞笑道:“由不得你信不信,昨晚在军帐里的根本就不是我,是我随手抓来迷晕的一个小将!至于亦子衿么,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至于我的手下怎么处理他的,我也无从得知。也许是暴尸荒野,也许是丢进河里喂鱼,又或许是,成为了豺狼的腹中餐。”
“池吟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迟早会遭天谴!”
“哈哈哈,多谢夸奖。现在这里都是我的人,来人,把这女人拖去契丹军营,成全她和九妄言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鸳鸯!”
契丹中军帐。
“妄言!”兰烬落扑进他的怀里,望着他满面尘灰的脸庞心里一阵阵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