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暮雪,你瞧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一个面容清朗俊秀的男子如风一样踏进完颜暮雪的闺阁,墨眉入鬓萧疏目举,穿着一身契丹国的装束,较之于常人却多了几分贵气与潇洒。男子看到兰烬落,不禁有些一愣。

完颜暮雪一改平时率性的契丹装扮,换了一身清雅温婉的西楚国装束。一向穿惯了边塞窄袖短衫,兽皮长靴的她,反而扭扭捏捏有些不自然:“王兄,你看我哪里适合这身轻飘飘的衣裳。这绫罗绸缎啊苏绣蜀锦什么的,穿着好生别扭。”

“怎么会呢,我的王妹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都好看。”他端详着暮雪的一身兔绒蓝缎曳地裙,喃喃道,“就是腰肢再细一些就更好看了。”

完颜暮雪鼓起腮帮子,怒嗔道:“好啊,连王兄你也取笑我,看你以后闯了祸,谁还在父王面前替你求情!”

“你何时替我求过情,似乎都是你捅了娄子,要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罢?哦,对了,这位是……”

完颜暮雪笑嘻嘻搂住了兰烬落:“这位是我结识的西楚友人,兰烬落,小字绮罗;这是我的王兄完颜千山,绮罗,我跟你提起过的。”

兰烬落微微福身施礼:“绮罗见过契丹四太子。”

千山打量着她,眸底不禁意掠过一丝惊艳之色,局促地支支吾吾应道:“兰……兰姑娘不必多礼,西楚国素有‘礼仪之邦’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契丹国人向来不拘小节,既然是暮雪的友人,便也是我的友人。”

她浅笑吟吟:“四太子叫我绮罗就好。幸蒙暮雪相救,绮罗今时今日才能有幸来到契丹国,一睹契丹风情。”

暮雪伏在千山的肩上,嬉皮笑脸悄声问道:“王兄,如何?”

“什么如何?”

暮雪狠狠瞪了他一眼,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个木头脑袋,当然是绮罗合不合你的胃口?”

千山一愣,推开了她:“你个丫头片子说什么胡话呢。敢情你将她掳到这里来,全是为了我?”

“初见绮罗时她穿着男装,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公子呢,本是要打算与她成亲来着,哪里知道……唉,我得不到的就只好让给你了,好歹别白费我一番心思啊。等等,我何时将绮罗‘掳’来了,分明是苦口婆心劝她来的!”

他目光飘忽地道:“我哪里像你那么莽撞,我只是……”

“感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咱们契丹国哪里有你这么扭捏的人?你太平些回殿等着,我自有办法。”

“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兰烬落疑惑不明地走在契丹的宫里,喃喃道:“这个暮雪,找我前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也不告诉我怎么走……”

一缕清幽的箫声入耳,有如池中莲花次第开放,她循声而去,只见一个清俊的背影在湖边孓然独立,一支玉箫在手,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隐约之间,颇像宁王九青珩。

“绮罗,怎么是你?”

完颜千山转过身来,稍稍一愣后有些不知所措。兰烬落递给他一张纸条:“是暮雪约我前来的,也不知所为何事。”

纸条上写着:今晚酉时,后庭院见。千山端详了纸条半晌:“没错,暮雪也给我写了同样的纸条,约我出来。原来如此,那个丫头片子她是有意的……”

兰烬落站在紫衫树下,清淡的月光映入眸中:“适才千山看到我,话语中似乎很不情愿?”

“不不不,我并非此意。只是我……自小就很少接触女子,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也不知为何,暮雪说我见了你就变得扭扭捏捏了。”

她笑起来:“西楚人治家严谨,女子需要三从四德;契丹则不同,马背上的国家自然豪爽热情,不拘小节。四太子其实不必特地迎合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无奈和束缚,能够无拘无束的日子实在可贵。对了,四太子刚刚吹奏的是《春江花月夜》罢?此曲也是古琴中的名曲,若能以萧相和,想必是更胜一筹。”

“绮罗可会弹拨古琴?”

“会一些,四太子面前不敢献丑。”

千山目光中有些期许:“无妨无妨,正好我这段日子也在钻研中原古琴,绮罗姑娘蕙质兰心,我很想讨教一番。不如明日如何?”

她点点头:“还望你不要见笑才是。”

☆、117.、浮生若梦几时休

“臣等恳请皇上励精图治……”

浩浩荡荡的一群朝廷重臣井然有序地跪在清晏宫外的汉白玉石阶上,手执玉笏声音绕梁不绝。孙之曜走到为首的丞相左世?i面前:“这几日皇上心烦得很,近日不见人。丞相大人何苦如此这般,还是让皇上再歇息几天。老奴也是心疼皇上,唉……”

“自此懿皇妃下葬之后,皇上已经连续多日不曾上朝。皇上再这样颓然下去,只怕是会遭天下人的话柄,我等身为臣子,理当是要为皇上的声誉着想的。皇上今日若不见我等,便长跪不起。”

孙之曜进殿回禀道:“皇上,左丞相执意要觐见,否则泱泱众臣恐会一直长跪下去。”

九妄言以手支额,揉捏着太阳穴:“让左丞相进来。”

左世?i应诏入殿:“老臣参见皇上。逝者已矣,懿皇妃黄泉有知,也不想看到皇上为了她如此颓唐不振。如今民间传起谣言,说皇上并非皇室嫡亲血脉,还望皇上出面妥善处理此事。”

“是何人散布的谣言!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统统给朕押进天牢,散布谣言之人一经核实,朕要他死!”

左世?i微愣,良久喃喃道:“皇上何时也变得如桀纣一般暴戾恣睢了?以往的皇上,虽以铁腕治理江山,却爱民如子,从来不会伤及无辜。”

九妄言目光眯缝着眼望着他:“大胆左世?i,身为臣子竟以下犯上!依你之言,朕也会如桀纣一样,臭名昭著遭后世唾骂?你信不信朕杀了你?”

“老臣业已年老体弱,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早已无惧生死。但臣知道,皇上不会杀了臣。一来,臣尽心尽力辅佐皇上,虽不能说功绩千秋,但也问心无愧,皇上杀了老臣之后受人指摘;二来,臣如魏徵进尽忠言,皇上就应如唐太宗虚怀若谷。”

“还是左爱卿了解朕。可你不知,外人都以为,朕这几日沉溺在失去懿皇妃的哀痛中无法自拔,其实朕一直在调查一件事情。”

左世?i问道:“哦?那皇上调查到了些什么?”

“民间的传闻不假。朕,确实不是皇室的嫡亲血脉,明王才是。”

九妄言饮下一杯酒,平静的语气似乎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烈性的酒滑入喉中,浓烈万分。面前的左世?i却是一滞,深深地愕愣。

“朕一直就隐隐地感受得到,母后望着朕的眼神,与望着明王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母后为朕娶妻纳妃,都只是为了拉拢朝廷重臣,她只是将朕当作一枚棋子。而明王,母后却一直宠着他。”

他继续道:“早前一直不明白,为何母后会这样区别对待。朕若不问她,她便打算一直瞒着朕了!如今她亲口告诉我,当年她是如何迫不得已将明王过继给卫皇后,又是如何偷龙转凤,将朕,从萧氏的手中夺走。萧氏,那个身份卑贱的宫婢,才是朕的生母啊……”

“老臣只知道,这龙椅只有皇上坐得了,这江山只有皇上才治得了。不论谁敢觊觎皇位,老臣都会以皇上马首是瞻,为皇上扫平一切障碍。”

九妄言睇着他:“左爱卿赤诚忠心,朕自然明白。只是听说百姓之中已经起了骚乱,不少野心勃勃之人自立为王,揭竿而起。但至今还不清楚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所以朕要继续装作不理国事,昏庸无能,只有这样才能引蛇出洞,揪出幕后元凶。”

“原来如此,皇上英明。可如今九重门的势力愈加扩大,地下的新兵营也只扫荡了不过十分之一二,若再放任自流,恐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再加上叛乱一党层出不穷,麻烦一个比一个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