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他斜视着案几上那日太后给他的那瓶堕胎药,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之中,忿忿下了决心:“将案几上那瓶药拿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给红绫。这是有堕胎之效而又最大限度不伤及母体的药,但愿我的绮罗……会好好的。”

“吉人自有天相,皇妃娘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皇上一片苦心她定能体会。”

☆、84、宫闱深深深几许

“你以为,在这宫里你能收获一份多么真挚的感情?原本二十五岁之后,我大可为你指一户好人家,怎知你如此冥顽不灵……枉费我待你如血亲姊妹。”

兰烬落略感痛心疾首,再多的训斥已是无力。

阑珊深深叩首:“奴婢自知犯了宫闱大忌,请娘娘降罪。但是奴婢对主子您一直是忠心赤诚,还望主子不要将我调离您身边……”

“罢了罢了,我又如何狠得下心来苛责于你。只是宫里戒律严明,罚你去承华寺诵经一个月,为自己赎罪也为我西楚祈福罢。”

阑珊拭干了泪,再一叩首退出了大殿。

皇后道:“宫人之间私相授受的情况屡见不鲜,此歪风邪气不可助长。懿皇妃位分仅在本宫之下,便应当协助本宫管理好六宫。如今出了阑珊与花溆轩侍卫私相授受,渐生情愫一事,你说,你该当何罪?”

“臣妾自知管教下人不力,请皇后娘娘降罪。但请娘娘念在阑珊是初犯,臣妾也已经惩处了她,饶恕阑珊。”

皇后睇着她笑道:“本宫忘了,懿皇妃是歌舞坊舞姬出身,自身不正又何以正下人?阑珊小小宫娥,自然是受了主子的影响。也罢,本宫从来不与卑微之人计较。再行惩处,反倒显得本宫胸怀不够宽广。”

承华殿。

将抹布浸湿,拧干,仔细地擦拭着大殿的地面。身旁负责洒扫承华寺的宫娥怜儿道:“阑珊,我来帮你。”

怜儿和阑珊相知多年,交情甚深堪比姊妹。阑珊笑道:“怜儿,多谢了。这偌大一个承华寺,何时才能打扫得完?再苦再累,倒也比杂役房里好过。”

“阑珊,当初咱们俩刚入宫的时候,我被派来了承华殿负责洒扫,你被派去做粗活。现在你有你家懿婕妤自然是过的比我好多了,可以我对你这些年的了解,你似乎不像是会与侍卫私相授受之人。”

“谁稀罕那小小侍卫,我……”话说到一般,阑珊住了口。自忖着兰烬落吩咐过自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然是连自己的好姐妹也不行了。她来这承华寺,又其实打扫诵经祈福这样简单。

入夜时分,与阑珊同睡一间房的怜儿已然酣然入睡。阑珊看她睡得正沉,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了厢房。明月栖梧桐,树影婆娑。承华寺的前庭树木蓊郁四季常青,隐隐约约葱茏的树影间走过一个身影。

阑珊心觉蹊跷,悄然跟随在那抹身影后。这半夜时分的,还有谁会更寒露重地出行?

那背影身形清瘦,像是个女子。她穿着件黑衣斗篷,手中拿着一只纸鸢模样的东西。阑珊一路紧随其后,想看看那女子到底去何处。哪知,沿着一条逶迤的林荫小道走,穿过一片葱茏树荫,她竟尾随着女子竟到了云岘轩。

云岘轩距离承华寺不远,但她从未走过这条路,若不经此一事,绝不会知道这条路是通到这里的。莫非,这女子与云岘轩里的疯妃有着什么关系?亦或者是,这女子便是疯妃一事的关键点?

正思忖着,阑珊见那女子在云岘轩前驻足了下来,连忙躲在一株树干粗壮苍遒的杉树后。云岘轩宫门口依然是那两个侍卫在看守着,来回踱步哈欠连连,似乎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一夜风有些大,女子正是瞧准了这一时候,悄然让手中纸鸢乘风飞腾而起。纤手顺风拉扯着纸鸢,有意让它绊在杉树枝桠间。纸鸢被交错的枝桠所束缚住,她这才扯断了风筝线轻步离开。

那是一只红色的纸鸢,以鹞子为轮廓。制作并不精巧细致,平凡无华,并不像是宫娥后妃用来赏玩娱乐的纸鸢。三更半夜,行踪匪夷所思的女子偶然出现,将一只纸鸢挂在杉树上又有何用意?

继续随着那抹身影,女子顾盼左右甚是谨慎,这才转身进了承华寺偏殿后一处僻静冷落的厢房内。

既然是承华殿的人,为何终日不见其踪影?若不是与云岘轩有着关系,便是心怀鬼胎意欲图谋不轨。

☆、85、蓬门未识绮罗香

这一天,阑珊处理完洒扫的事宜,正闲步庭中。忽然想起昨夜那形迹可疑的女子牵扯在杉树枝桠上的红色纸鸢,立时匆匆赶过去,想看看那纸鸢还在不在。

循着记忆的路线,她找到了昨夜纸鸢所在的那株杉树。抬首一望,那红色的纸鸢果然还在树丫间。

阑珊挽起云锦纹短衫的袖口,便爬上了杉树去将那纸鸢取下来。趁着在树上望得远,阑珊抬眸向云岘轩里望去。

云岘轩中阴气有些重。树木枝干无力地伸向碧蓝的苍穹,好似巫女枯瘦的手掌。偌大的宫殿空落落的,蛛网盘结,殿门虚掩朱漆已经掉落了许多,露出木纹的质地。前庭里不见一人,除了几株枯槁的树木,就只剩一口枯井。入目之处,尽是萧条冷落之景。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云岘轩侍卫厉声喊道,阑珊经不起吓险些从树上摔落下来。她竟忘了青天白日的,当着那两个侍卫的面堂而皇之登上树取纸鸢,确实有些于理不合。

她一时之间张皇失措地支支吾吾道:“我……我的纸鸢被风吹到树上了。”

“姑娘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晚上……懿皇妃身边的宫婢罢?别寻我开心了,很早以前我就见过这纸鸢了,你那时候还在花溆轩呆着呢,怎么可能是你的?况且,你这姑娘家的,做事情也太不斯文了些罢?”

侍卫豪爽一笑,被这么嗤笑一番,阑珊又羞又恼:“我这不是瞧着这纸鸢小巧玲珑的煞是可爱,才想拿下来看看,哪里轮得到你多嘴多舌?哎,等等,你刚才说你早就见过它了,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个月以前罢,哦,三个月前也瞧见过一次。那时候我看到这东西也觉得新奇,刚想取下来。云岘轩的云溪姑姑告诉我,说是与她交好的一个小宫娥喜欢摆弄这玩意儿,放纸鸢的时候常常不小心卡在了树桠间。云溪姑姑说交给她就行了,回头由她转交给那小宫娥。”

阑珊翻来覆去又端详了那纸鸢几分,似乎没有暗藏什么玄机,也没有携带书信什么的,便松手从树上下来。

侍卫又一阵轻笑:“姑娘,你若喜欢何不自己糊一个去。何苦要爬上树来这么费力巴交的,仔细着衣裙被树枝给划破了!”

“那就有劳你交给云溪姑姑了,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多言多语小心被主子惩处!”

阑珊负气离开,一回首正见怜儿目光疑惑地望着她:“阑珊,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一愣:“没……没什么,我瞧着有只纸鸢被风吹到了树上,瞧着倒也精巧,只可惜,是人家的东西。对了,你如何会在这里?”

怜儿释然:“你啊,做事糊里糊涂的。你家娘娘要你抄写了佛经给承华殿里的住持。佛经没有交上去,人倒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正找你呢。”

“你瞧我,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给抛之脑后了。对了,怜儿你可知承华殿偏殿后面那处厢房住的是何人?前几日我夜里辗转难眠,想去外头散散心,看到那里有几点灯火。这承华殿里除了住持和几个僧侣,应该没有旁人了罢?”

怜儿应道:“里面住着个宫娥,是云溪姑姑托住持照料的,住在那儿估摸着都要有半载了罢。那天那姑娘被送来时,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棍伤累累,都已经昏厥过去了,想想就可怖。也是个苦命的主,被主子这么惩罚,要不是云溪姑姑心地好救下了她,只怕是要在乱葬岗暴尸荒野了。”

“宫里真可怕……那姑娘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处罚?为何这么多天来,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

怜儿压低了声音:“这我可就就不清楚了,那些主子的心思,那里是我们当奴才的能猜度到的?你啊,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宫里就是这么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很多人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就冤死黄泉了呢。”

☆、86、世间安得双全法

迟暮时分,空气中春寒还未褪尽,仍泛着丝丝清冷。做完了活儿,阑珊想起怜儿跟自己提起过那个总是深居简出的宫娥,于是举步向偏殿后的厢房走去。

轻步走到厢房门前,掉了漆的木门正虚掩着。阑珊稍稍将门推开一条缝,侧目望进去。室内摆设朴素简单,却也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杯暖茶,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烟,可是环顾周遭,厢房里并没有人。

奇怪,人去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