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先回去。”裴远想着他不知有没有资格公平竞争,认命的扛起醉酒要高歌一曲的江望川,这人没想到酒量差,这酒品也一言难尽。
多亏店小二搭了把手,裴远才把江望川给扶上马车,赏了小二锭碎银,交代他好生将人送回家。
五分醉意的裴远也懒得再去为自己叫辆马车,今日喝酒临时起意,他是坐着江望川的马车同来。
满街大巷都是临近春节的喜庆,时不时有小童穿的圆滚滚提着花灯从巷口窜出。
裴远给他们让了道,听他们发出孩子清澈天真的笑声,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日后他要有孩儿了,也要叫他笑得这般,不像他,记事起,逢年过节等他的只有冰冷的戒尺打在稚嫩的手掌上,一宿一宿的独自跪在祠堂中。
只因他多说了一句话,笑得大声些,这些责罚常年伴随着他,父亲不愿意看见他,连同他的一言一行,父亲都觉得刺眼。
宋氏,她并无苛待自己,每当他受罚,她如同眼瞎耳聋,不闻不问,看戏的好歹还能为之共情红了眼角。
那时祖母时不时去庵堂小住,祖母不在的日子里就是他受难日。
已经好久不曾想起小时候那段惊慌失措,哭着求母亲灵位带走他的日子,看来这酒还能勾起人的伤心事,还有这么多人嗜酒为命。
集市上热热闹闹,每年难得这几夜不设宵禁,莫说孩童,大姑娘小伙子都趁机出来逛逛。
“爷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从番外来的,买几只回去送给夫人玩。”热情的小贩见裴远穿戴不凡,他这摊子都是些北方来的玩意,稀奇不贵重,要价高,吆喝了大半晚没卖出去半只。
裴远只望一眼那摊位上形色各异的小玩偶便顿住了脚步,这些用泥捏的小动物活灵活现,他记得周莹莹好像是属兔子,他手上摩挲着一只泥兔。
“爷眼光真好,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兔,您看上头还上了色,火炉子里烧了三天三夜,最绝的是这兔子还是一窝,您手上这只是大的,还有一窝小兔。”摊贩说的口沫横飞。
“包起来吧。”裴远听不真切,他脑子里酒意上来,只想着这个送给周莹莹不知她会不会喜欢,小贩说的大兔小兔一句也听不清。
“好嘞爷,小的这就全给你包起来。”摊贩眼疾手快把摊子上的兔子全包了起来,就怕这个大主顾只买手上那一只,他今晚就算白忙活了。
吹了冷风,这时候酒劲上来,裴远提着一包泥兔,脚步沉稳,若不是靠近他身旁闻见浓烈的酒气,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醉了七八分的人。
天气寒冷,周莹莹都打算躺被窝里了,敲门声响起,这冬夜寂静,她在屋子里头都能清晰的听见。
“姑娘,奴婢去看看,这么晚了只怕是老夫人屋里的。”红樱刚给周莹莹铺好床榻。
“好,若是送东西的就说我都有了。”周莹莹真心感激这个裴老夫人,怕她冷了,衣服不够,自她庵堂里回来,一日要差丫鬟送来几次东西。
没一会,红樱推门进来:“姑娘,是送东西的,不过不是老夫人,是世子爷,他交给奴婢这个后就离去了,说是送给姑娘的新年礼。”
“裴远?”周莹莹惊讶得直呼他姓名,他自从她从庵堂里回来就行事奇怪,自己又惹他哪里不高兴?
“姑娘快看,是小兔子!”红樱把包袱放在桌上,包布露出半边里面东西,是形态可爱的大大小小兔子。
周莹莹闻言走近,女孩子哪有不爱这些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她心里正想叫红樱把东西收好明日再还给裴远,这个看了一眼又把它们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有些舍不得还他。
裴远把兔子交给周莹莹的丫鬟后转身就走,可以称得上用跑,他怕她拒绝,颇有些落荒而逃。
别人醉酒是一上床就睡,他是越躺越清醒,江望川今日对他说的话回荡在耳中,那句要同他公平竞争,他不知怎的对周莹莹这点很放心,她不会喜欢江望川。
她也不喜欢自己,唉!睡不着他干脆起身,翻出了他之前瞧也不瞧一眼的诗词,妄想在诗词里寻出如何叫周莹莹对他改观的办法。
那些缠绵悱恻的诗,情意绵绵的词,直叫他看得胸膛滚烫。
原先他怎么读不出这些写得是什么,真道是有情之人看什么都有情,苦笑一声把书扔了,漫漫长路,夜正黑。
周莹莹还是决定把兔子还给裴远,她不舍得把玩了半夜,若不是裴远送的多好。
昨夜熬到半夜酒醒了才睡的裴远,今日已是是除夕,府中到处张灯结彩,今年看着倒是喜庆。
半路遇到周莹莹,看清她手中的东西,抿紧了唇看着她,她这是明显在等他。
“世子早,昨夜丫鬟同我说你送来了这个。”周莹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早点把东西还他可以早点回去喝热茶。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世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般不常见的物件不用说也知道金贵。
“不值几个钱,你不要就扔了。”裴远深呼一口气后道:“谁说你无功?”
撇下还不成东西的周莹莹,丢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自己走了。
本来就是还东西,这下还得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周莹莹看看手中的兔子,又看了看裴远远去的背影。
她做不到把这窝兔子塞去裴远怀中,更加不会扔了它们,只带着三分确幸七分为难把兔子抱回去。
大不了送他些回礼,要这么贵重的她可送不起,那红樱跟着自己学刺绣,绣了好多香囊,要不回去给他挑个最好的?
回礼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齐聚一起,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老百姓,都在这天为家人做上丰盛的菜肴,哪怕只有一道菜羹几滴油星,慰劳自己过去辛劳的一年,祈望新的一年平安。
裴府也设了家宴,两日前裴老夫人过了寿,这除夕夜宋氏也不敢敷衍,裴斐过了新年也可以定下婚期了,宋氏带着她在身旁,也不指望她能全学会,只看个大概,到时候去了夫家没那么慌乱,让人笑话。
又是家宴,这次周莹莹可不傻傻的由宋氏安排坐在裴远身旁,她坐过去依偎着裴老夫人。
裴济疯疯癫癫进来时,众人正准备开宴。宋氏第一个看这个几乎毁了她半生的男人,看清他手中抱着的东西后,煞白了脸,哆嗦着说不出话。
裴济抱着原配夫人的灵牌,口里嘟囔着:“夫人,过年了,为夫带你来吃除夕宴。”
裴远紧皱眉头,别人家的父母情深福及子女,他这个父亲每对母亲深情一分便对他折磨一寸。
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把母亲的死怪罪在孩子头上,对他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仇人。
裴老夫人看他实在荒唐,你对原配一往情深,今日是什么日子,还有继室宋氏,叫她如何自处,当初就不该给他娶续弦,如今不用母子生了嫌隙。
可当初也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娶继室他也点头了,这人过了门,一比和裴远母亲相差甚大,他官场又失意,把怒气撒在裴远身上,整日借酒浇愁,前两年又迷上那个五毒散,整日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宋氏气得红了眼眶,她当初听闻做继室是一百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