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刻,程舒妍才微乎其微地抬了抬眼。
姜宜继续道,“情侣吵架闹分手很正常,我感觉他应该挺喜欢你的,你也别倔,既然这么难受,这么喜欢,就去主动找他一次。行就行,不行就换个人。”
程舒妍没作声,却也没再继续啃。 就这么举着鸭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说话,姜宜也没催她。 两人保持着沉默。
良久,程舒妍才慢条斯理地摘下一次性手套。 鸭翅很辣,辣得她舌头发麻,鼻子也有点酸,她吸了两下,将手套团了团,丢进垃圾桶里,平静开口,“找过。”
“什么?”姜宜没听清。 程舒妍重复说,“我找过他了。” 就在她情绪崩溃的第二天。
其实崩盘当晚,她就想要找他,因为太猝不及防,情绪又太过汹涌,她几乎无法承受。 不过到底还是存了些理智,她强行忍住了。
结果隔天,她便看到秦听晚落地北城的消息,手机在手中紧握,紧盯屏幕到眼眶泛红。
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起初是慌乱错愕,她怕她真的是来找他的。紧接着再想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又觉得伤心生气。
不该这么结束,起码不该分得这样不明不白、模棱两可。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这个想法。
顾不得理智和面子,她甚至没想好见面要说什么,完全是凭借一股冲劲和冲动,直接跑到商泽渊家里。
她心里有怨,是她主动破冰,说她没有同意调任,也解释了理由。可他还是提了分手,分开后,也没来找过她一次。 有气,是他说过不会再放她走。
结果她没想走,他却先放手了。 骗子。 她难受,她不甘心。 这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在胸腔里奋力撞着,叫着。可最终又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委屈。
那天的天气不算好,阴沉沉灰蒙蒙,空气稀薄,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随时倾盆的大雨。 他们在别墅门前猝不及防撞上。
风吹着,胸口剧烈起伏着,而他们静静对望,保持着静止。
第 64 章 蝶
自从两人分开后, 程舒妍很难睡得着。要很累、要喝很多酒,或是吃过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睡也只有几小时,
几乎半小时醒一次。但即便睡眠碎成这样,她也梦到过他很多很多次。 梦里他们一起淋雨, 一起赛车,一起跨年。每一个美好的场景里,都有他对她的无限纵容。
而现在,他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 穿了身深色西装, 身姿挺拔优越,一如既往的惹眼,但, 他好像又瘦了。 程舒妍鼻子泛酸。
那一刻,再多的埋怨,再多的气,都被一股强烈的委屈淹没,当想念和情感超过理智, 所谓的对与错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也许分手的决策并不正确, 他们还可以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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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需要聊,也不需要谁认错, 只需要一个拥抱,这场矛盾与痛苦就都能结束。 反正她知道,只要他还喜欢她, 她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他心软。 可也正因为她知道,
所以才在与他对视十几秒后, 硬生生将那股想扑进他怀里的念头打消。 他太冷静了。
那双看向她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没有一丝波澜,深邃的,也是平淡的,不用只言片语便能划清地界,充满距离感。 让人望而却步。
暴雨降临前的风总是阴冷,不由分说灌进衣领,她有片刻的清醒。 但她仍然主动开了口,“有空吗?聊聊。” 商泽渊低头,看了眼手表,再垂眼看她,说,“十分钟。”
一个眼神,三个字,瞬间让波涛汹涌的海化作一潭死水,不起波澜,毫无生机。 司机和助理见状先上了车,关了车门,将时间与空间充分留给他们。
可她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舒妍唇线抿到泛白。 时间还在流逝,十分钟不过也就几句话的事,片刻后,她在他的注视下,抬眼,平静开口,“你的东西还在我家。”
他顿了顿,回答,“扔了吧。” 手在身侧攥着拳,她深吸气,“那我的……” “密码没改,”他说着,又看了眼手表,“或者你等我……”
“不用了。”她冷声打断,“也扔了吧。” 他又是一顿,而后点头,“嗯。” 三言两语,对话结束。 别的也不需要再多说。
知道他要赶飞机,程舒妍祝他一路平安,他说谢谢,说完,转身便走。
两个人都挺洒脱,其实一段感情结束,也就该是这样,贪嗔痴恨太不体面,拿得起放得下才够酷,这也是她原本的风格。 程舒妍知道,她清楚。
可她还是在他迈开第三步时,忍不住开口问,“非要这样吗?” 商泽渊脚步停顿,再度回过身。而她低头,垂眼,风拂乱长发,几乎遮挡住她隐忍的神色。
“我不明白……”话说到这里,有些哽住。 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他的感情怎么能收得这么快,难道他不难过吗?难道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沉默。
沉默过后,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商泽渊单手揣进裤兜,站在原地,视线半分不移地看着她,说,“你回国那天,我其实去过机场。”
程舒妍缓慢地眨了下眼,开始思考他的话,她几乎是立即就反应过来,抬眼与他对视,“你看到周嘉也了?” 他不置可否。
“那是偶遇,”她解释道,“我本来是在那等你,恰好撞见他,他说他爸妈正在来接他的路上,我们就随口聊了几句,都是工作上的事。后面他爸妈到了,听说我俩有合作,就客套着说让我有机会去他们家坐坐……”
说着说着,她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眉心微蹙,转而问他,“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她摇摇头,“不对,关于我和周嘉也,咱俩之前讨论过,你也知道我不会对他……还是说……”话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她再望向他,问,“你不信任我?”
所谓信任不信任,他没给出确切答案,只在对视数十秒后,略微勾了下唇角,“你不也从来没对我剖开过你的内心吗?”
背脊如同被一道电流穿过,绷得僵直,程舒妍彻底怔住。 在他上车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站在那,保持着错愕与怔愣。直到天色渐暗,直到那场雨落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 …… 很早很早之前,程舒妍为自己结了一层茧,它坚硬无比,坚不可摧,每当她被牢牢包裹在里面时,她总会很有安全感。
对关系保持距离,对感情留有余地,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为确保收放自如,随时随地能抽身,她会下意识不去依赖别人,不坦白内心,时刻在权衡利与弊。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说看不懂她,走不近她,也是商泽渊提分手的主要原因。
他觉得她不爱他。 他就像一个高情感需求的宝宝,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一直吃醋、粘人、胡闹,他曾反复试探,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而这一切,她其实早就意识到了的,只是一直在逃避,一直不肯面对。 是她的错。 是她太过傲气,自信地以为,可以在感情中游刃有余。
姜宜听了半天,说,“那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去跟他说啊。”
程舒妍不语,踩着沙发,曲起膝盖,两只手肘搭在上面,低着眼,头发垂落,遮着脸颊。良久,才呢喃似的说了句,“我害怕。” 姜宜不解,“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程舒妍却话锋一转,话语里伴随着一声叹气,“你知道吗,姜宜,人在临死前,脑子里是真的会播放幻灯片的。” “什么意思?”
手指揪着衣摆,试图往双膝上盖,她仍垂着眼,说,“我……差点死过。”
因为曾经依赖别人,也因为信赖所谓的感情,她差点在六岁那年,因一场高烧死在家里。是她凭借仅剩的意识爬下床,穿过漫长的黑夜与风雪,在几乎看不到希望、极低极低的存活概率里,被幸运女神眷顾,跌跌撞撞摔进诊所,成功自救。
可这件事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从那以后,她下意识认为,依赖别人是件很可怕的事,是会没命的。所以她冷漠,她给自己设了心门,甚至有防沉迷系统,这能让她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