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知府面色憔悴地请顾川进府衙歇息，一双老腿差点瘫软。

天知道昨日多凶险，自己老命差点丢了。

都怪这个顾将军，兵行险招。在安南王军队进城前，那顾川便找到了他，坦诚布公地让卢知府与他演一场戏。

顾川让卢知府假意投靠安南王，待朝廷军来时，与顾川留在江州城的暗卫联手为他做内援。那顾川甚至连如何算计敌方将领都筹谋的明明白白。

攻占江州后，袁忠肯定要带一队精兵去郢州，留下杨烈驻守江州。杨烈此人多疑又谨慎，想要暗算他，必须慎之又慎。所以两人商议出一条妙计，送给杨烈的饭菜酒水里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其中一道菜，是江州特产的一种食物，与酒水共食后，会出现中毒症状。

送菜的其中一位衙役，就是顾川。进军营一是为了探敌方军情，二是为刺杀杨烈摸底。

而来江州的五千精兵，是在郢州驻扎时，顾川趁天黑后偷偷领兵夜行，从小道赶来江州，又隐蔽在江州附近的山中。

而洛飞，由于下半张脸与自己相似，则代替顾川留在军营，带兵攻打郢州。那场秦风对郢州的叫阵，除了让袁忠轻敌，也是为朝廷正名。

正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卢知府此刻，已然对顾川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在短短时间攻下两座城，如此年轻的将才，实属凤毛麟角。

只是顾川眼底却不见喜色。这才只是个开始。南地数城还在安南王控制之下，此次征程，注定艰难。

当日夜闯不归山，他到了悬崖之下。

那晚，他见到了不归山里被偷偷开采了一半的铁矿，铸造兵器的山洞，还有精心训练的私兵。

顾川难以形容当时的震惊。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心生疑窦。这个不归山，究竟是谁的秘密基地，是章家的吗？

当时，他悄悄离开时，一只秃鹫发现了他，朝他发出攻击，弄出了动静，所以才被不归山的人发现踪迹，派出爪牙追杀。

自与萧琬在禹州分别后，顾川便带上了人皮面具易容，故而安南王并不知他来了郢州。但是无论是谁，见到不归山的秘密，首先会怀疑章家。于是顾川当时夜探章府，一是为了试探章家，二是引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果然让他猜对了，章晋父子如果是幕后之人，当时早已加强戒备，更不会打开那密室。

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却沿着章府这条线索追杀顾川。

顾川当晚发现的那群私兵，后来便伪装成流寇为非作歹，给了安南王出兵攻占江州、郢州的借口，并且借此在百姓中扬名。

所谓流寇作乱，从头到尾不过是安南王的自导自演。那些流寇，后来悄无声息变成了驻守郢州的军队。

入夜，忙了一天的顾川借着油灯的微光，垂眸看着案上铺展开的舆图，手指无意识地指在济城之地。

洛飞说，萧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济城，然后便不见踪迹。

萧琬难道定居在济城了？顾川想起萧琬最后留下的那句诗：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济城有归晚渡口，倒是符合这句诗。

顾川越想越有点烦躁，恨不得立刻策马奔到济城找人。可眼下他只能压下内心的烦躁，劝自己战事要紧，千万不可心浮气躁，影响大局。

他倒希望萧琬留在济城，起码济城现在是安全的，他只能祈祷萧琬千万不要来南地。

顾川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这是萧琬落在客栈枕下的，上面绣着两个秀逸的小楷：葳蕤。

顾川猜这是萧琬的闺名，他嘴里缱绻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却忽然蹙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眸光渐渐定住。顾川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听过。

但绝对不是济水渡口，那时两人并不知对方姓名。

顾川想了半晌仍未想出来，便小心翼翼地收起帕子，又重新塞回自己怀中。眼神褪去柔情，唯有刚毅坚定。

战场上刀枪无眼，顾川也不知自己这一去，能否活着归来。

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与心爱的姑娘重逢，诉说心中的相思爱意。

若是自己不幸战死沙场，便用这方丝帕为自己陪葬吧。

盛京，瑞王府。

齐湛今夜歇在春和居，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春和居了。

顾川回京后，曾约他在听雨阁见了一面。

那是一家开在半山腰的茶楼。

乱世中的儿女情

追平之后每天等更新，很久没有看小说了，无意间用来打发时间，结果很好看。

感谢认可，多谢大家连载期的陪伴。

第四十七章 山深闻鹧鸪

听雨阁掩映在绿树之间，推开窗，楼下是大片竹林。

风吹竹动，如万顷波涛。琴声幽幽，若世外桃源。

齐湛到听雨阁的时候，顾川已经到了，桌上的热茶正冒着袅袅茶香。顾川身着竹青色锦袍，背对自己，正凝望着楼下那片碧绿的竹海。

齐湛甚少见顾川穿得这般清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直至此刻，齐湛心中仍疑虑不解，顾川为何会约自己见面。

“你来了。”

顾川没有回头，声音温和，如寻常好友与他打了个招呼。

齐湛也没有计较他的失礼，撩袍坐下，拿起茶盅，为自己斟茶。

顾川终于回头，看到他已端坐于茶案前，笑了笑，便也走到齐湛对面坐下。

齐湛抬眸瞥了一眼顾川，见顾川眼神淡然，与以前并无甚分别，不禁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