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来接我了……”

齐湛心头一惊，也随着惠帝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可那里，明明只有一片晦暗。

惠帝的手在齐湛掌心里，似乎变得沉重了些。齐湛慢慢转头看向惠帝，见惠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唇边似乎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齐湛怔了怔，一瞬间似乎有点无所适从。

又一声闷雷响过，外面顷刻间暴雨如注，凉风吹得窗子晃来晃去。漫天的雨瞬间哗啦哗啦落下，将积攒一整日的闷气释放，琉璃瓦檐流下的雨水连绵不断。

齐湛闭了闭眼，掩下心中的沉痛。

他的眼角缓缓落下了一滴泪。

他让那滴泪流过脸颊，方抬袖擦掉，一步步走出寝殿。

殿外传来一声高呼。

“皇上驾崩！”

此时，一枚信号弹升至天空，在漫天大雨中昙花一现。

此时的永宁门外，正立着一队人马，马上的人皆是一身戎装。

大雨滂沱中，城门下有人高呼：“靖王殿下回京，还不速速开城门！”

城楼的守将吴贵冷笑一声，借着城楼上的火光，睥睨着城楼下这群落汤鸡。

他抬手，冷声下令：“传皇上口谕，硬闯城门者，格杀勿论！”

齐律瞳孔微震，大声喝道：“胡说，父皇绝不可能下这个口谕！吴贵，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你想造反吗？”

“四殿下，现在要造反的是你，意图带兵进城，违抗圣旨！那就别休怪下官手下无情了。弓箭手准备，放箭！”

“殿下，看来这吴贵已经投靠其他皇子了，这城门已经被控制了。咱们去长乐门，那里的守将是梁尚书提携的！”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保命要紧，待进入城门后再与梁尚书商议！”

雨水顺着齐律的脸颊流下，他望着大雨中巍峨紧闭的城门，面上浮起悲凉的神色。幸亏早有防备，才能历经九死一生从陵州脱险。一行人冒着大雨赶到京城，却又被拒之城外。

不过离京十余日，京中局势却已大变 。父皇果然下了一手好棋，把自己早早踢出了棋局。

眼见箭雨袭来，齐律当即调转马头，和众人一起朝长乐门疾驰而去。

他想起了那个神医，此时该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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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

江岫白听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一颗心七上八下，总是难以踏实。他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周围环境养成了一种天然的敏锐力。他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素月挑了挑油灯的灯芯，叹口气道：“这么大的雨，家里茅屋又该漏雨了，娘这一夜又该睡不好觉了。”

这还是素月头一次和江岫白提起自己的家世，江岫白同情地看向她。他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富贵奢华，也见过太多贫穷困苦，对于素月所说可谓深有感触。

“素月，你是签的活契还是死契？”

江岫白想着，如果自己为贵人看诊后，可以借机提出报酬，要回素月的卖身契，送素月归家。

素月沉默了一瞬，答道：“死契。死契给的钱多，娘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病。”

江岫白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死契是在官府备过档的，生死全由买家掌控，一生都要为奴。即使逃走，一辈子也要躲躲藏藏。

但他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既然这位贵人大有来头，说不定也有本事帮素月消了奴籍。届时，他可以为素月的母亲免费医治。

他心里这样盘算着，却没有说出来。有些事若没有十成把握，便不能提前宣之于口，以免给人无谓的期望与失望。

于是江岫白只是安慰素月：“你不要担心，等帮这个人看完病，我会帮你母亲医治，不收钱。”

素月闻言，惊喜地抬起头，一双秀丽的眼睛瞬间晶莹剔透。

“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奴婢不知道如何报答你，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素月不大会说话，只能靠勤勉做事来表示自己的感激。她越发感觉江岫白与巷子里那个书生很像，书生也让一个家庭清贫的孩子在他私塾里旁听，还拿他自己的钱为孩子买笔墨纸砚。有人笑书生傻，书生也从不在意。

江岫白被她的话逗笑了。他本想告诉素月，自己帮她不是为了让她报答，而是让她好过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怕自己的无私帮助反而给对方徒增压力。

闲来无事，雨声正好助眠，他正准备上床歇息，门忽然被人猛的推开。

大开的门，面色冷肃的侍卫，让江岫白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侍卫手里拎着一把油纸伞，冷声道：“江大夫，到了你看诊的时候了。”

外面雷声轰隆，侍卫的衣衫都被淋透了。

江岫白十分诧异：“这么大的雨，去看诊？”

“是。”侍卫语气斩钉截铁：“走吧，江大夫。”

江岫白无奈地叹口气，只能从榻上坐起，拎起桌上的药箱。

素月想接过侍卫手中的油纸伞， 欲替江岫白撑伞。

侍卫却道：“你不必去了，在此处等着。”说罢自己撑起了伞，举至江岫白头顶。

素月一愣，立在了原地。江岫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入雨中。

两人刚踏出院门，屋里便响起了利剑刺入皮肉的声音。素月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