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时的父亲在哪里呢?宿在姨娘房里。直到母亲咽了气,昭宁侯才撑着伞,不慌不忙地和姨娘赶来。
顾川从那一刻就恨上了昭宁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恨昭宁侯的薄情寡义,三心二意。他不想为了一个所谓的爵位,在这样的父亲膝下扮演孝子,从而忘记自己母亲受的所有委屈不公。他不想与那些人一样,为了所谓的利益,将自己母亲的悲剧轻轻揭过,当作没有发生过。
所以他要凭自己的能力,摆脱昭宁侯府。他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有底气爱自己所爱,恨自己所恨。
他更不要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辜负伤害自己的妻子。
顾川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受过的伤,吃过的苦,都是为了自己的志向追求。
他初识萧琬,就从萧琬身上看到了一样珍贵的东西,傲骨。与他的母亲一样,不流于世俗。
他欣赏萧琬,珍视萧琬,深爱萧琬,想与其相伴终生。
可是,就连这么平淡的愿望,老天也不肯成全他。
安排萧琬与他相遇,一次次重逢,却又将萧琬一点点从他手中夺走,命运是真的眷顾他吗?
柔仪殿。
颖妃仔细端详了一眼刚染好的指甲,满意地勾起嘴角。
她俏丽的面庞,处处透露出养尊处优,毫无衰老的痕迹。
这些年她也一直凭借在圣前表现的贤良和善解人意,荣宠不衰。那几个皇子的生母,哪怕皇后,都不如她得宠。
所以太子死后,颖妃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控制不住。
鉴于章晋上次的立功表现,惠帝并未对她父兄惩治,章家依然一如从前。
章晋父子依旧暗暗笼络朝臣,只是更谨慎低调了些,不敢轻举妄动。
谁也猜不透惠帝的心思。惠帝表面上看重齐湛,却又不给齐湛任何权力,更迟迟不提立太子之事,又似乎对齐律、齐恪也寄予厚望。
颖妃没想到齐湛竟然也加入这场夺嫡之争中,一个母族势力都没有的皇子,又放浪形骸多年,竟然还能重新做人。
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往瑞王府安插几个女子,动点手脚,把齐湛身子直接搞废,像当初的二皇子一样。
所以她从不让自己的儿子沉溺于女色,给齐恪安排的王妃也都是出身高贵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在翊王府安排人专门盯着齐恪,不准他出去寻欢作乐。
颖妃甚至为了齐恪,连羽林军里的一位将军也买通了。
有宫人进来通传:“娘娘,翊王殿下来了。”
“快让他进来。”
颖妃眉目间浮起温柔的神色,对于这个儿子,她可是费尽了所有心思。好在齐恪也算孝顺懂事,平时在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瞧见齐恪踏进殿里,颖妃眼底不由得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怎么没把钰儿带来?本宫许久不见,都想他了。”
“他昨日受了点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了母亲,便没有带来。”
钰儿是齐恪的嫡子,颖妃宠爱至极,宝贝得和眼珠子似的。齐恪撩袍坐下,看着齐色红润的颖妃,犹豫了下,低声问道:“母亲,大理寺有没有消息?”
颖妃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挑:“瞧瞧你这沉不住气的样。记住,成大事者,不谋于众。谋大事者,必藏于心。”
“退一步讲,即使他们指认你又如何,你咬死了不承认,谁知是不是别人陷害的?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
听颖妃这么说,齐恪的心方安定下来,神色也从容了些许,与颖妃闲谈起来。
“那个顾川,你结交下。他在京城手握重兵,拉拢他至关重要。”
“母妃,那个顾川性情古怪的很,六亲不认,这种人该如何拉拢?”
“男子热衷之物除了权势,莫不是钱财宝物和美人。”
“可是,他也不缺……”
“你是个蠢的,这东西谁会嫌多?”
“母妃,可四哥也送了美人,那顾川……”
“那是他没有投其所好。人各有所爱,他喜欢的女子,那顾川未必喜欢。”
颖妃白他一眼,叹口气道:“算了,还是本宫去办此事吧。”
齐恪走出柔仪殿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每次来柔仪殿,他都心惊胆战,唯恐被母妃挑出错处责骂。
他曾经特别羡慕齐湛,齐湛的母妃就从来不会处处苛责齐湛。可是,他后来见齐湛因为没有母妃被人欺负,便不羡慕了。
齐恪想,如果自己的母妃,能像齐湛母妃那般温柔就好了 。
马车从宫门口驶离时,他听到了达达的马蹄声。
齐恪撩起帘子一角,看到顾川策马从车旁经过。
齐恪的目光追随着顾川远去,眸光微动,转头吩咐身旁的侍卫。
“去,跟上他。”
侍卫应声而去。如血残阳下,巍峨的皇宫静静伫立,庄严、华丽而深沉。
齐恪回头,望了一眼朱红色的宫门。
这扇宫门,也许有一天会为他大开。
他相信终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