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偏偏在在这个时候昏迷不醒了，而龚飞的身份又不能说调查就调查。不知道多少盏聚光灯正聚焦着分局呢，稍微有一点动作都得传的沸沸扬扬，杨政委已经快压不住了。 廖军心中盘算着，也一时下不了决定，“先去小池子公园看看吧。” 王永对此不抱什么希望，“都过去快半个月了，实地走访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廖军没在说话，而是带着刘山简单吃了口饭就又出发了。 小池子公园在经开区最南边，过一条马路就是临市了，公园虽然免费，但是因为位置偏僻所以不是太受关注，平常来这里的居民也不多。两人很快就按照监控的位置，找到了那处死角。 可能因为监控范围有限，这里的情况不像韩林说的那样只有一个公共厕所，而是在厕所旁边还有一个工人居住的小屋子，看样子像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工人的宿舍。 屋门没上锁但是也关着，刘山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边是两张上下铺的床，还有一张办公桌，屋里此时没人在。 廖军边四处看着边问刘山道：“你是不是想找人问问当时有没有人看到纪勇和龚飞见面？过去快一个月了，就算见着了，谁还记得住呢。” 刘山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纪勇选这么个位置，没准早就踩过点的。廖军说完话就走开了，顺着厕所前面的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去。 刘山刚要转身也跟过去，正巧就有一个穿着公园制服，年龄大概在五十来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刘山想了想还是迎了过去。 他掏出兜里的烟，往前递着说道：“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啊。” 对方看着刘山递过来的烟却摆了摆手，“我不抽烟，你要问啥？” “哦。”刘山把烟插了回去，“我是派出所的，一个多月前吧，有三个男人，年纪差不多四十来岁的，在这儿应该见过面，想问问您有没有印象。” 对面公园员工大哥“嘿”的一乐，“小伙子你可太逗了，我们这公园虽然平时来的人不多，但是晨练、遛弯的人每天都得有几十个，一个月前的事了，那谁还能记得。”对方不知怎么的，忽的有点警觉着说道：“不是，你是派出所的吗？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真是派出所的。”刘山有点无奈，“那几个人涉及一起案子，我们查到他们在这出现过，所以就想问问。” 员工手一伸比划着说道：“你把证件给我看看，我看你像是个骗子。” 正在这时候廖军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赶紧小跑着过来，证件也掏了出来。“大哥，我们真是警察，这是证件。” 廖军赶紧把证件递到对方手里，而不是展示一下就收起来，他也怕再闹出来什么误会。刘山这身份真是个问题，廖军想起来也闹心。 对方仔仔细细看了廖军的证件，或许觉得不是假的，这才态度缓和了下来，把廖军的证件递了回来。“是真警察就好。” 廖军接茬问道：“大哥您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啊。” “唉，说起来这事就闹心。”员工大哥叹了口气说道：“也是个把月前，一个男的穿的人模人样的，也说自己是警察，突然来我们宿舍这里让我们回避一下，说什么有重要的证人要见，让我们走，等过一小时再回来。可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边草地里起了火，火倒是不大，那我们几个人也折腾了小半天才把火扑灭了。” “是不是前边那片？”廖军往身后一指，他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回来的，早就看到那边草地里有烧过的痕迹。 对方一点头，“可不是嘛，后来我们发现那里一地的烟头，我们想报警来的，唉……就不说了，别给公园找麻烦。” 刘山赶紧掏出手机，把纪勇的照片调了出来，“您看看当时是这个人吗？” 对方眯着眼仔细看过后却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脸没这么大，要年轻点，戴个眼镜，一副当官的派头。” 刘山略微一想，又把刘洋的照片调了出来问道：“那是这人吗？” “没错！”公园员工不假思索瞬间认了出来，“就是他！你们找的也是他们啊？他们不是好人吧？我就知道！” “那些烟头您后边怎么处理了？扔了？”廖军赶紧问道。 “没有！”对方眉头瞬间紧锁说道：“我说报警抓这坏玩意，领导非得怕让上级知道着火的事挨处分，毕竟这也属于我们公园管理上的疏忽，。但是他也让我们把烟头先收好了，万一有人问起来，也算有个证据。” 刘山和廖军对望一眼，瞬间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廖军接话道：“您把烟头交给我们吧，这确实是很重要的证据。” “没在我这，在园长那儿呢，您二位顺着这条路走到底，有个二层小楼，那是办公楼。” 二人不敢耽误，谢过了对方之后，赶紧就往办公楼去，廖军同时也给队里打了电话，让王永赶紧带人到现场取证。 在办公楼里要烟头，两人也经历了一番波折，这公园园长好说歹说非得要把事情向上级汇报才同意把烟头交出来，但廖军也有担心，他就怕如果这事真的涉及龚飞，烟头的事最终汇报到他的耳朵里，那证据肯定会被破坏，所以廖军的要求也很简单：汇报可以，但是烟头必须马上交到他的手上！园长不得不妥协。 烟头的 DNA 化验是马琳琳做的，刘山把烟头交给马琳琳的时候是一脸抱歉，因为这个化验工作必须连夜进行，上边的要求，结果必须在第二天上午出来。 马琳琳撅着小嘴看着满满歉意刘山，撒娇的意味远远大于不满，“就算我明天上午给你们出了结果，可对方的 DNA 样本，库里也不一定就有啊，万一比对没有结果，不是白费力气吗？” 刘山挠了挠头说道：“廖队说这个事他负责解决。” 刘山没有把与经开区领导龚飞有关系的怀疑告诉马琳琳，毕竟分局里是否还有内鬼谁也不敢保证。但其实樊局早就请示了市局杨政委，由杨政委出面于明日临时组织了一场全市的安全宣传会议，各区的主要领导都会参加，当然包括龚飞。 事情交代清楚，刘山破天荒的不敢在马琳琳的办公室多待，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廖军的办公室。 “还有个事得麻烦你跑一趟。”廖军看着窗外早就高高挂起的月亮，越看刘山越是可怜，让他给马琳琳送化验的烟头就已经很不够意思了，现在又得连夜把他支到百公里外的省城去。 刘山一脸无奈，“咋的？！羊毛就可着一只羊薅啊？又干啥啊？” 廖军嘿嘿一笑，赶紧给刘山倒了杯茶，“咱们一开始怀疑小池子公园那片草地着火是因为烟头引起的，就连公园的员工当时发现起火也是这么觉得的。” “怎么？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刘山不禁问道。 廖军点了点头：“物证组在现场发现了一种化学试剂，初步分析里边有助燃的成分，类似于汽油一类的物质，可是公园里本来就严禁带进易燃物质，这东西是偶然出现在现场的，还是与起火有直接关系，这一点必须在抓捕龚飞之前弄清楚，毕竟对方身份在这摆着呢，所以……” “又让我去省检验中心？”刘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廖军，接着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连夜去啊？” 廖军摸着鼻子小声“嗯”了一声，接着还补充了一句：“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卢姗检验员会在检验中心等你，也是连夜做检验，你一人去，别人手里都有活。” “我说廖队，把我当驴使唤呢？我一个月可才三千块钱。”刘山有点要撂挑子。 廖军眼神继续躲闪着刘山，“你想想孙杰，他昏迷不醒是为了谁。” “……行，我去！” 刘山开起队里的越野车，上了高速就一路往省城赶去，高速公路上车很少，周围都是黑洞洞的一片，天气虽然冷，但是他也不敢关上窗户，他怕自己睡着了，这几天本来睡眠就不好，开夜车他也心里发慌。 他是晚上九点从分局开出来的，等到了省城刚过零点。就这么直奔检验中心，他有点于心不忍，他跟卢姗总共没见过几次面，可每次见面就都是给她找麻烦，刘山想了想就停在了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甜点店，买了块蛋糕又买了杯热巧克力。 刘山来到卢姗办公室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只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睡衣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想来是已经准备休息了被临时叫过来的。 可能是听到了响动，刘山还没说话，卢姗就已经自己醒了，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来了。” “不好意思啊姗姐。”刘山赶紧点头作揖，“事出的急……” 卢姗翻了个白眼，看见刘山手里的东西，伸手就接了过来，“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算是发现了，反正只要粘上你们刑警队，就别想有什么舒坦日子过了。” “哈哈。”刘山赔了个笑，也不再说多余的话，赶紧把廖军准备好的标本从包里拿了出来。 “我争取天亮前把化验报告交给你。”卢姗赶紧把白大褂套上，手套戴好，“你帮我做壶开水，咖啡帮我冲好，然后就在沙发上休息吧，我也不用你陪聊。” 刘山赶紧按照指示行动起来，轻手轻脚的把咖啡冲泡好，再看卢姗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盯着已经启动的机器忙活了起来。 刘山突然有点内疚，卢姗这边起码还有自己陪着，马琳琳也是要奋战一宿，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在办公室里做着实验。本来还想陪着马琳琳，这一猛子干到省城来了，想给马琳琳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又怕耽误马琳琳工作，他的心里无比纠结。 不知不觉间，刘山就睡着了，不过这几天他也确实太累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7 点了。卢姗依然是一身毛绒绒的睡衣，沉沉的趴在办公桌上，桌上放着已经准备好的报告，和一张手写的纸条。 “别叫我！！！报告我已经核对过了，拿着你的报告，捏手捏脚的走出去，别发出一丁点声音。” 看着纸条刘山差点没笑出声来，轻轻的拿起报告，他甚至把鞋都脱了，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拿着自己的鞋，他真就这么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卢姗办公室。 幸好楼里还没有什么人，要不看见刘山这个样子，非得把他当成小偷抓起来。 刘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分局，等回到分局的时候，马琳琳也已经完成了检验工作，正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休息呢，刘山把刚刚买好的早餐轻轻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就退了出去。现在就等市局开完会，一旦樊局和廖队成功拿到龚飞的 DNA，并且证实他在当天出现在了小池子公园，那就可以请龚区长来队里喝茶了。 刘山先把卢姗出具的报告拿到了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廖队不在，由王永组织了物证科相关的技术人员，对报告先一步就行分析。 按照物证科根据报告分析的结果，拿给卢姗分析的化学试剂，是一种含有石油醚的化学溶剂，易燃，大部分是用于农药有机氯的生产使用，市面上并不多见。 “这东西简单来说，比汽油还容易点燃，不需要太多，五六十毫升，就能把那片草地点着了。”王永简单叙述着，“我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见面的三个人带过去的，除非是从事农药生产的企业，否则市面上根本不可能买到这种溶剂。” 刘山也点头说道：“而且也不应该是在三人见面前就洒在那片草地的，因为这样的话摇头扔在地上，当时就着起来了。我觉得这片液体的出现应该与咱们要查的案子没关系。” 王永又看了一眼报告，“两起案子分开调查吧，我跟韩林、刘山去趟小池子公园，其他人等待廖队回来核验 DNA。” 隔了一夜，再次回到小池子公园，厕所旁的小宿舍里依然还是没人，刘山三人等了一会，就往办公楼走去。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又早就过了锻炼的时间了，所以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刘山很快就听到前边岔路上有什么在嚷嚷，三人走进一看，公园园长正背着手训斥着昨天才见过的那位公园员工大哥。 园长的话有些不堪入耳，似乎是因为园区打扫的问题，而员工只是低着头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似乎看到有人过来了，园长挥挥手让员工走了，转头看见刘山笑着走了过来。 刘山假装没听见刚才园长说话，指了指员工的背影，“怎么了这是？” “唉，偷懒呗。”园长尴尬的笑了笑，“不长记性，说了好几回了，就扫个大街都扫不明白。刘警官这是又有什么事吗？” 刘山也是一笑，转头介绍起王永两人，“这是我们支队副队长王永，这位是韩林警官。” 几人互相握了握手，王永接过话问道：“我们是想问问，咱们公园的员工里，有谁之前在农药厂干过？” 园长一愣，“农药厂？除了我基本上都是了。经开区这片地原来就都是一些中小生产企业，后来市政府重新进行规划，就把这些效益不好的企业关停了，我们公园接收的职工再就业人员，就是一家农药厂的员工，有工人也有后勤人员。” 刘山三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只能把目前队里掌握的情况跟公园园长说了，当然也特别强调了，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证明之前发生的起火事件，是意外还是人为。 刘山明显看出园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所以我们只是想先来咱们这简单调查一下，掌握更多的线索之后，才好判断。” “不用调查了。”园长脸色铁青，突然爆发着说道：“就他妈是徐老三干的，他就是想拉我下水！” “徐老三？”刘山问道。 “就是刚才那人。”园长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跟他有点恩怨，不过可不是私人恩怨啊！是他这个人工作上偷奸耍滑，我曾经处分过他。他就一直怀恨在心，原本只是在单位里编排我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没想到这次竟然敢放火了！” 王永问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他？毕竟我们都还没确定是不是人为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园长轻轻一哼，“您几位刚才不也说了，那个什么溶剂非常易燃，应该是在烟头扔掉之后才洒上去的。徐老三当时跟我汇报起火的时候，我就查了监控，也问了跟他同屋的另一位员工，那个时间段去过那个位置的只有徐老三一个人，肯定就是他把溶剂洒上去的，我一开始就怀疑起火的原因，但是毕竟影响不大，而且火也被成功扑灭了，我就没追究这个事。现在想想他肯定是想着把起火的事往上捅，然后把我拉下台。” 刘山三人问完园长之后，就又找到了徐老三。徐老三真名徐有财，53 岁，确实是从农药厂下岗的工人，不过徐有财交代的事却与园长说的有些不同。
第27章 抓捕龚飞
徐有财的描述显然要更加专业，毕竟是干了这份工作三十多年了，即使没有知识基础，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石油醚这种溶剂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就像医院的麻醉剂一样，哪怕少了一瓶溶剂，那都是天大的事情，所以按照徐有财所说，他虽然有接触这种试剂的机会，但绝对不可能把这东西偷偷带出来。 徐有财的态度有些愤怒，“你们大可以找我们厂子当时的保管科的人问问，厂子关停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经过清点的。” 刘山跟王永对视了一眼，接着继续问道：“可是园长也说了，在起火的那段时间里，只有你去过那里。” “那就不能是那几个人放的火？”徐有财瞪着刘山，如果刘山不是警察，他可能早就不耐烦了，“我发现着火，还灭了火，最后反而被人怀疑了，这不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刘山还要再问，王永在背后轻轻拽住了他，说道：“好，那我们再做进一步调查，谢谢你的配合。” 徐有财转头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刘山、王永和韩林往公园外走去，刘山问道：“后边怎么查？找找当年保管科的人？” “找什么保管科。”韩林看刘山一头雾水，笑着说道：“这事要是往回查就没完没了了，先不说负责的人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清楚？再查当年记录档案就更难了。” 刘山双手一摊，“那就不查了？” 王永说道：“查是得查，但是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重点，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些繁琐的事情交给辖区派出所就行了，人家掌握的情况要比咱们详细的多。” 三人开车回了分局，把相关材料移交给派出所之后，公园着火的案子就算告一段落。 正在此时，在市里开会的樊局、廖队也一起回来了，交到物证科的是一根夹在本子里的头发。廖军说道：“行，运气不错，龚区长这脱发的毛病幸亏还没治好，要不然让我拽他一根头发，我还真有点于心不忍，本来就没几根。” “行了。”樊局嘴角也挂着笑，“赶紧做 DNA 检测，争取明天上午出结果，结果一旦与推测相符，就请这位龚区长来喝茶吧。”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几个人反而闲了下来，坐在会议室里廖军问刘山说道：“你觉得这案子是什么情况？我总感觉迷雾重重的，我是看不出来孙颖溺水案与后来的纪勇被杀，两位被害人身份上存在什么联系，要说唯一有关系的，就是那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武哥。” “联系应该不在两人的关系上，这两个人明显毫无关联，生活上更是毫无交集。”刘山思索着说道：“我觉得，关联应该是在那个网站论坛上。” 王永也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纪勇在被杀之前，似乎根本不认识那位武哥，不管他是在进行哪种交易，显然他与上线的沟通应该是通过网站论坛进行的。” 刘山继续说道：“孙颖与纪勇虽然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但是徐行里和龚区长，一位是大集团总经理，一位是区长，如果武哥真与那个论坛有关系，那隐藏在这背后那个人，可绝对不简单啊。” “是啊。”王永说道：“而且这还是露出水面以上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简直不敢想。” 廖军有些不认同二人的想法，“但是在论坛的内容里，并没有发现与徐行里有关的东西，也许徐行里牵涉的事情与论坛无关。” 刘山摇了摇头：“我们通过论坛只能看到纪勇与背后那位管理员爱抚二二的私信记录，但徐行里的事显然与纪勇无关。换句话说，如果纪勇是露在外面的手，那他这只手并不是操控徐行里的那只。” 廖军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按照刘山的思路推测下去，那这背后所隐藏的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分子，而是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而当前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有些许的兴奋。 “这么说来，这个论坛的背后，很有可能是一个勒索公司高管或政府官员的犯罪组织？”王永总结着说道：“这胆子可忒大的，再说了，拿什么勒索？” 刘山看了看窗户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缓缓的说道：“明天就知道了。” 当夜，包括韩林在内的四个人都没回去，一直等在支队大会议室里，等待 DNA 化验的结果，直到很晚才在椅子上睡去。 第二天一早，刘山刚刚睁开眼，就看见廖军火急火燎从外面走了进来，“都醒醒了，检验结果相符，马上请龚区长来喝茶。” 四个人一辆车在蒙蒙亮的早上，飞驰着从分局大门开了出去。 王永看着一同坐在后座上，头发乱糟糟的刘山，总感觉他有些心神不宁，轻轻推了推，问道：“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 刘山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说道：“眼皮一直跳，廖队，咱这是去哪抓人？” “不能叫抓，要说请。”廖军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刘山，“开发区政府办公楼，我特地查了，龚区长今天没会，也没有什么视察工作，应该是去区政府。” 刘山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说道：“这才六点多，等领导们上班还得等几个小时呢，怎么不直接去他家里。” 廖军说道：“直接去人家里，那可就不是请来喝茶了，你觉得合适吗？” “可万一……”刘山欲言又止。 “哐当！” 廖军一脚刹车就把车停到了马路中间，“你是怕人跑了？” “小赵已经抓了，这检验结果早上刚出来，哪还能有内鬼通知龚飞。”王永话虽如此说着，但却不自觉的看了眼后视镜里已经停下车的廖军。 刘山又揉了揉太阳穴，眼皮跳的更加厉害了，“可是刘洋的跳楼不还是疑点重重吗？按理说就算小赵被抓，但他也不可能知道小赵交代了什么，他跳楼做什么？就为了帮个区长隐瞒犯罪，连命都不要了？” “我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王永悠悠然说道，但明显也有些犹豫，“如果真有其他内鬼，为什么在咱们锁定龚飞的时候内鬼没有通知他，或者说可能通知了，但是龚飞没有跑呢？” 刘山没有再作回答，因为他知道王永的说法虽然成立，但就看廖军敢不敢冒这个险。廖军只是沉默两秒，接着猛踩一脚油门，直接调头，往反方向而去，不是回分局，而是往龚区长家的方向开去。 很快车就停在了龚区长家楼下，小区环境很平常，甚至比刘山家小区环境还有些不如。 韩林指了指面前灰白色的楼房说道：“堂堂区长就住这儿？” “开发区政府分的房，就是这儿。”廖军坐在车里说道。 廖军没下车，意思就很明显，人领导家门口堵着就够可以了，再上门抓人那可就太不合适了。 四人坐在车里没等多一会，刚刚过了早上七点，就看眼前的单元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打开了，两个人影小心翼翼的从门里出来，一人拿着一个行李箱往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走去。 廖军瞬间坐直了身体，探着头看去，“这人不就是龚区长吗？” “这是……要跑？”王永的手瞬间摸向了车门把手，作势要下车。 “别动！”廖军赶紧轻声拦住：“看看再说。” “还看？！车都要开走了。” “人家万一是去单位呢。”廖军心里也着急，“先跟着再说。” 眼看龚飞的车已经开出了小区，廖军赶紧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廖军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永哥，给局里打电话，让局里安排人提前给机场、火车站打声招呼，如果龚飞去了机场火车站，务必把他拖住。” “唉！”王永叹了口气说道:“没凭没据的你怎么拦住一位区长？人家随便办个公差证明，你这一拦可就不是小事。” “所以我说拖住，而不是扣住。”廖军头也不回的说道，车子开的飞快，很快就紧紧跟住了龚区长的车。 紧张的气氛让刘山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就不能让局里开个调查证？” “没戏！”韩林用那只好手摆了摆，“这个离别的领导，得一层一层汇报，等调查证下来，人早跑没影了。” 听到这里刘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总觉得现在情况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分局刑侦支队可以处理的了。 龚飞的车开的方向已经很明确了，因为车子已经上了机场高速，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机场，一旦龚飞过了安检，几人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眼看着龚飞提着两件行李进了机场，而跟他一起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走了。 廖军根本没时间停车，车子放在出发入口的临停区，就带着几人直奔机场入口而去，他们在值机柜台拦住了龚区长。 龚区长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只是略显臃肿的身体喘着粗气，额头上微微有些汗，一副总挂着微笑的脸上，让人感觉和蔼而亲切。 廖军跟龚区长之前就见过几面，毕竟昨天还一起开过会，不算熟悉，但之前彼此认识，龚飞也没显得陌生。“龚区长，打扰了。” “有什么事吗廖队长？”也许是当领导习惯了，龚飞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平静。 “有个案子想请您协助做个调查。”廖军刻意没有显露出一丝紧张，谁都知道目前的情形，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一种博弈。 “我这个身份配合警察工，作也算是应尽的职责。只不过我急着赶飞机，今天下午有个在外省的会议，实在是耽误不得。要不我这一大早的来机场干嘛。”龚飞抱歉的笑笑，举了举手里的登机牌，“实在耽误不得。” 刘山抬头看了看值机柜台上方的显示器大屏，这里办理的是飞往云南西双版纳嘎洒机场的值机。刘山感觉不好，龚飞或许要跑。 龚飞说完就要走，廖军伸手拦住了，“龚区长，还得请您务必跟我们回分局一趟，案情很紧迫。” “我参加的会议也很紧迫，下午的会，飞这个机场的飞机一天就一趟？”龚飞一把推开廖军，显然已经急了，“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半小时，我现在应该登机了，要是因为你们的胡搅蛮缠耽误了我重要的会议，你负责的起吗？” 王永往前跟了一步直接一把拽住了龚飞的行李箱，“龚区长，什么会议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去开？” “怎么？我们开发区领导开什么会，现在需要跟公安局汇报了吗？”龚飞的心态开始有些急了，因为广播里已经开始催促登机了，“你们要是没有传唤证就别在这耽误我的时间。” 龚飞说完猛地一拉行李箱，迈开步子就往安检口去，那速度和体型严重不符。 廖军也没了办法，他没理由也没胆量把一位区长强扣下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龚飞离安检口越来越近。 刘山突然小跑着蹿了出去，就在龚飞即将站到安检口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安检的工作人员已经走了过来，廖军来不及犹豫，赶忙掏出警察证走了过去。 刘山看着目瞪口呆的龚飞，缓缓打开手机，将一张图片展示在了龚飞面前。“龚区长，这是刚刚签发的传唤证，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龚区长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分局反应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廖军能这么快带人堵住他就已经很不可思议，对一位领导签发传唤证更不可能这么快走完手续，可看着传唤证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龚飞已经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龚飞以为刘山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虽然跟在廖军身后，但不可能是分局刑侦支队的人，或许……他最怕刘山是纪委的人。 廖军车子的后座上，刘山和王永坐在两边，中间坐着龚飞，一时间显得很是拥挤。没人说话，支队四个人除了刘山，剩下三人都在想刘山手里传唤证的事，但都没有问出口，因为都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而龚飞更不可能说话，说得多错的就多，他还在想着谁能把他捞出去。 早高峰的车流很是拥挤，坐在车里的几人更是煎熬，因为心里都没有底。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天气确实越来越了，龚飞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是彻底不可能再坐上飞机了，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他得尽快考虑出来，如果警察手里没有特别硬的证据，传唤证就不可能开的出来，他这个区长至少是干到头了。 分局的自动门已经在廖军的出现在视线里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樊局正站在楼前的台阶上踱步等待着，显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对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看着缓缓下了车的龚飞，樊局没有说话，龚飞也识趣的没有打招呼，只是跟着走进了分局大楼。 廖军走在最后，看着其他人都进了大楼，这才站住对樊局说道:“差点人就上飞机跑了，幸亏传唤证来的及时，怎么这次这么快？” “我还想问你呢。”樊局明显一愣，“你说的传唤证到底怎么回事，我没签字这证压根不可能开的出来，你找的市局？” 廖军也跟着一愣:“什么我找的市局，那证不是你给刘山开的吗？我看上边盖的是咱分局的章啊！” 樊局眼睛一瞪，跟着往楼里一指说道：“要是我开的，我不给你传过去，我给他干嘛？人先关着，先把刘山给我叫办公室去。” 等刘山在樊局办公室把事情交代清楚，樊局和廖军不约而同的直揉眉头。 廖军叹着气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假的传唤证你也敢自己做？” “西双版纳嘎洒机场，从那里到边境线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坐火车只需要一个小时。等我们办下来禁止他出境的手续，人都不知道在哪了。” 刘山知道他做这些要面对的后果，但他同时也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只能这么做，也只能是他做，因为他只是一个临时工身份的特勤，他做这些性价比做高！ “你知不知道，不管龚飞最后是不是犯了法，你以这种方式把他留下，都是不合规定的，局里对你的处分不会轻。”樊局的语气带着无奈，别说是他了，在规定面前谁也不能徇私。 廖军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他轻轻吸了一口，说道:“如果最后确定龚飞的犯罪事实了，能不能给刘山报个立功表现？” 樊局毫不犹豫说道:“立功可以报，但是……” 后边的话樊局没继续说，但是不管是廖军还是刘山都明白，立功是立功，违反规定是违反规定。 樊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先审龚飞吧，人都带回来了，就不能白带回来。”说完走上前拍了拍刘山的肩膀。
??看的着急呀
哈哈，我加速！谢谢支持！
第28章 离开警队
走出樊局办公室，刘山把廖军叫住了，两人没回支队会议室，而是去了廖军的办公室。
“廖队。”刘山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说道:“我建议先不着急审龚飞，龚飞不是傻子，而且传唤证不是居留证，很快就会有人来见他，等他知道传唤证是假的，肯定就闹着离开，等那时候没有证据我们留不住他。
“那你的意思，我们怎么做？”廖军没时间安慰刘山，也知道当前情况紧急，如果让龚飞走了，再想找到他势必就难了。
“先请经侦帮忙查查龚飞最近的转账记录，这么紧的时间，他想出境，钱就一定没办法洗到境外，肯定是通过他的亲属甚至是他自己的账户直接转移到境外的。”刘山快速说着:“只要有他非法转移资产的证据，他就走不出分局了。现在就是拼速度，龚飞的人很快就能知道他没登机，咱们必须快。”
廖军也拍了拍刘山肩膀，想说点啥安慰的话，但是刘山先说了:“能不能不拍肩膀了，挺疼得。”接着咧嘴一笑，继续说道:“我不能再参与队里的工作了，樊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再掺和，容易让别人咬住不放，给你们添麻烦。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你们要是相信我，可以让我当个编外顾问，回头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
刘山说完就离开了分局，根本没给廖军挽留的机会。他出了分局大门，却穿过马路直接进了对面的一家小餐馆。
餐馆里，一个戴着墨镜、鸭舌帽，穿着高领毛衣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餐馆角落里，偷偷摸摸的看着走进来的刘山。
刘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边走过去边小声说道：“马大姐你干嘛呢，整的跟特务接头似的？”
“不是你让我小心点别让别人发现的吗？”马琳琳摘下墨镜、帽子埋怨的瞥了一眼刘山。她也觉得这么打扮坐在餐馆里奇奇怪怪的，更加引人注意。“让支队开除了？”
刘山回瞥了一眼，这个马琳琳现在说话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怎么扎心怎么来。“什么叫开除啊，我是自己走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样有必要吗？”马琳琳喝了口热茶水，今天这天突然有点冷。
刘山回答道:“不走不行。”
“就为了查你说的第二个内鬼？”马琳琳不解的问道:“真有第二个内鬼吗？就算有，把你怀疑的情况告诉廖队、樊局，有组织上的支持，不是查起来更方便才会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警队？”
刘山摇头似乎很有难言之隐：“我总觉得现在就像在一个局里，我们查到的东西就像是对方想让我们查到的，如果继续在队里，我们就永远看不到真相，可是廖队、永哥、大林子，他们是不可能离开警队的，唯一能够跳出这个圈去调查的只有我，而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马琳琳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觉得刘山说的应该有他的道理，她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跟廖队他们说清楚，这要有什么事，他们也好帮你。”
“还不能说，至少要查出些线索再说。”刘山吃了口桌上有些凉了的菜，他早就有些饿了。“你也不能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马琳琳瞪了一眼刘山。
这一瞪还让刘山看得有些恍惚，马琳琳的眼睛太好看了，他不由得有些愣神，看见马琳琳不自然的有些脸红，他才赶紧低下头，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后边有什么计划吗？”马琳琳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刘山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不过还得请你帮忙，以后廖队他们查到什么线索你得告诉我。”
“那我不成内鬼了？”马琳琳声音有点大，说完就赶紧捂住了嘴，向四周扫了扫。
刘山看着马琳琳就想笑，太可爱了！“这能一样吗？我这是为了从外向内攻破敌人坚实的堡垒，再说了你都能知道的情况还算什么机密。”
马琳琳小声嘀咕道:“堡垒从外攻破不才是最难的吗？”
“这就是个比喻……”刘山尴尬的挠了挠头。
马琳琳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用筷子扒拉着面前盘子里的菜，情绪好像有点失落。
“怎么了？”刘山就算再大条也看出了马琳琳突然的变化。
“没什么。”马琳琳笑了笑:“就是觉得以后在分局里不能看见你了，有点不太适应。”
刘山半开玩笑的说道:“之前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想看见我啊……”话才说了一半，刘山就赶紧闭嘴了，因为他分明发现，马琳琳的眼眶有些红。
马琳琳的头埋的很深。
“如果你愿意……我每天接你下班行吗？”刘山心里开始有些难受。
“噗哧！”马琳琳猛的一抬头，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逗你玩了，哈哈！”
刘山一阵无奈，这回变成自己有点伤心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马琳琳收住了笑意，一脸真诚的说道:“不过你真要小心，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发生在孙杰身上的事就很有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
刘山也正经了起来，“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在分局附近租间房子，一是有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跟你联系，另一个如果有危险给队里人打电话会更快。”
两人坐了有半小时的时间，就一前一后走出了餐馆，马琳琳回了分局，刘山去周围找房子。
当天下午他就通过中介找到了一间空房，一居室，价格不贵，该有的家具也都有，租过来马上就能入住，最让刘山满意的是，这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分局的办公大楼，楼门口出出进进的一览无遗。
刘山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服，跟父母说最近队里有个大案要办，就搬去队里住了，随后就住进了刚刚租好的房子里。刘山把房子地址给了马琳琳，倒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能让马琳琳直接找到自己，他怕马琳琳误会还在微信里特别解释了一番，可是马琳琳只回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看的刘山一头雾水，紧接着马琳琳又问了一句:这个地址只有我知道吗？
“当然。”刘山的回复很简单，“要是让太多人知道，分局万一还有内鬼，那不是该警惕起来了吗？”
关于调查分局内鬼的事，刘山心里是有一些简单思路的，首先他觉得这个人肯定与刑侦支队的工作接触比较密切，或许就是支队里的人，就比如今早龚飞要跑这件事，他早不跑晚不跑，恰恰在 DNA 结果刚刚出来之后，虽然结果是廖军亲自去实验室拿的，但这中间能够接触结果或者无意间打听到结果的人却不止一两个，而且必然是支队队员或者相关人员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刘山才决定离开警队调查，否则身在其中，永远像是迷雾笼罩一般，很难调查清楚。
第二，刘山觉得龚飞并不知道分局里这个内鬼的身份，而且他也没办法直接联系到内鬼，或者说内鬼与他的联系应该都是单线的。通过什么方式？比如网站论坛。
因为如果龚飞能够联系到内鬼，那当刘山拿出传唤证的时候，龚飞的第一个反应应该就是与内鬼联系，即使龚飞当时相信传唤证是真的，也会下意识的联系内鬼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龚飞并没有这么做。
刘山并不报希望廖军那边能从龚飞的嘴里问出来内鬼的身份，他觉得廖军能审出来龚飞怎么得到的消息就很不错了。但是还有一点让刘山一直想不明白，就是包括宣传科小赵在内，这些人做内鬼的目的是什么？小赵说他是为了钱，但很显然给钱的人并不是龚飞，那就只能是那论坛幕后的人，可这些人做的什么生意，能给的起钱让一个警察做内鬼，还牵扯到了一位区长。
刘山想到这里，放下了手里擦桌子的抹布，抓起电话联系上了马琳琳。
“琳琳，帮我一个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