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邵宴低头磨蹭邵坤玉发顶的动作,漂亮烂漫的捧花被他夹在臂弯下,只有一束,给他女儿。

明明今晚参与演出的,与他有关的,是两个人呀。

念瑶默默藏到墙后,拆下脑后束发的蓝色发圈,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邵坤玉表现得好,难道她就不好吗?邵坤玉落落大方,她也不差。五分钟的舞蹈她一个错误也没有,比彩排呈现的效果还要好出不少。

要知道她和邵坤玉能接触到的基础资源差这么多……邵坤玉小时候请老师来家里教她发声、演讲,上五千块一节的辅导课的时候,她妈妈在嫌八百块半年的舞蹈课不划算,拉着她弟弟晾她在一旁,自顾自与校长讨价还价。

很短暂的,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念瑶心里的羡慕变成了嫉妒。

念瑶几乎在脑子里提前预演完了所有无伤大雅报复邵坤玉的办法在邵宴下次过来前,跟他要一份有他个人鲜明喜好的礼物,拍一两张模棱两可的照片,然后把它们发在社交平台她知道自从初次见面,邵坤玉一直在以一种难言的耐心,默默关注她的账号。

她就像那种具有惊人潜伏耐心的动物,能够长时间坚持窥伺猎物。

念瑶不确定是否邵坤玉已经察觉到什么,但她们两个人都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言。

现在她就要邵坤玉知道,她和邵宴到底有多亲密。她跟了他一整个春夏,邵宴在她身上花的钱,不比他任何一个前任少。

这不会怎么样,最多让邵坤玉在捕风捉影的八卦里丢点儿脸而已。

可下一秒,念瑶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能这样,她望着那对父女的身影,默默想。

她跟着邵宴,本来是为了钱,为了让生活尽快从困难的漩涡里逃出来。她想让妈妈病愈,想让弟弟回学校读书,想为自己攒一笔在未来有底气立足的资金。这一切都市侩,可她此时需要变得市侩。她越形而上装作不在乎,越显得愚蠢。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正是邵宴的钱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去练舞,完成一周三次的排练。这次参与校庆晚会的活动经历,能够补足念瑶在学生工作的短板,等待年底参评国家奖学金。

没人知道她多渴望那八千块。那是真正干干净净、高尚纯洁的八千块,比卡里邵宴打来的百八十万中任意一分一毫都珍贵。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为了嫉妒心,去报复金主的女儿,给她颜色看,让她难堪,让那些或许正在跟她竞争学生会长的对手知道,她爸爸包养了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年轻女孩那她就真的跟鸡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不想一辈子做鸡,不想别人知道,她曾经生活困难到做过鸡。

念瑶抹掉眼泪,如释重负呼了口气,转身从身后侧门离开。

三人之外更远的角落,慈剑英把花束轻轻放在公共垃圾桶的烟池上。

他撩开一层又一层门挡,才在湿闷的夏日傍晚,找到邵宴身边这个浅色的影子。

慈剑英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个被邵宴近来包养的孩子默默离开,又看着邵坤玉看待父亲给予的花束如同珍宝,满心满眼的喜悦和笑意,释然之后,有些恍然地叹了一声。

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郑重其事地订一束花。

慈剑英把贺卡从花束上轻柔地取下来,看着上面写的「祝贺一切顺利」,想起写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曾靠在桌旁注视窗外的香樟,想象晚会结束后有一场约会。

不是 meeting,他当时在心里模糊地确认,是约会啊。

叔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蓝咪!!!

妈咪排行上升??4位,妈咪冲鸭

邵宴你拿什么和慈剑英比

哎 每次看这里,慈叔叔没送出去的卡片和花孤零零在垃圾桶旁边,我觉得心好痛

太棒了我们小蓝^o^

烦邵宴了,他和谁在一起都好,不要来打扰坤玉宝宝

不久就能No.1 俺对妈咪有信心????????

送上今天的票票,么么么~

哎都怪老师把邵晏写的太有魅力了呜呜X﹏X,除了特特别特别“脏”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缺点……哒咩哟,我想我喜欢的是老师笔下的男人,而不是邵晏这种人

老师什么时候恢复到之前的进度

20 海蜇水母

后续的校庆联谊活动与中学部无关,邵坤玉高高兴兴跟着爸爸回家,迎来自己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暑假。

这个暑假邵坤玉做了很多事。她先是参加了一个关于公转私企业的社会调查项目,主要负责外采与整理口述材料,汇编后撰写结果。这是坤玉的强项,不到十五天,她就拿出了一份精彩的成果报告。

过程里,坤玉有拜托慈叔叔帮忙。慈明集团收购过四五家这样的企业,都在海城本地。她为着采访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慈叔叔的秘书陪同前往相关公司,慈剑英本人并未露面。

邵坤玉只当他忙,她爸爸每年这时候也忙。不同在父女关系逐渐升温,慈剑英和她的来往却渐渐淡了。

晚会后,坤玉曾发消息感谢他转交手表,男人只是发来一句温和疏远的「嗯」,并未聊更多。

外采顺利结束后,坤玉也发消息感谢他帮忙,还托秘书转交份小礼物作为赠礼。慈剑英心中有感孩子乖觉,回复时却依然表现得很疏离客套。

「暑假要回邵老夫人那里吗?」他其实想问。

我父母居住过的老宅也在那附近。换言之,我们或许可以离得很近。

手机在掌中慢慢转了一圈,慈剑英删掉那些字,息屏,起身离开写字桌。

已经是盛夏了,窗外香樟几乎绿成一块亮玻璃,花期刚过,果期尚未来。偏偏是这时候,他作为中年人开始相思。

慈剑英有些窘迫,他不太能再心安理得地发那些关心孩子的话,可同时又隐隐有预感,眼下并不是追求她的时机。

入夏这么久,他的身体却还在思春期,老男人晚上醒来带着一身汗,闻得到尴尬又暧昧的味道。慈剑英往往先要想,思念够了才自省,而后起身下床,默默开窗通风,简单收拾现场。

珍珍去世的时候多大呢?慈剑英望着那几棵由孩子预定过拜访的香樟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