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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枇杷树与祝贺卡

接到念瑶电话时，邵宴正在席位上等待开场。身旁座位空着，慈剑英还没有来。

他今天穿得正式，毕竟是作为股东参加晚会，进出都有专用通道，念瑶电话里说，就在那儿等他。

礼堂后面是片小花园，似乎是专门辟给建筑学院的，用枇杷、无花果树做景观，小径旁种着鹅黄色的金鱼草。这时节枇杷已经结得差不多了，黄澄澄一片。

念瑶避开人群带他到这里，女孩子穿着缎面香槟色的裙子站在树下，真是赏心悦目。

她小声问他好，邵宴简单颔首，温和道：“怎么突然要见我？这几天我没过来，是有了什么难处吗。”

老男人这样完全看不出私下里做金主，念瑶怔怔望着他摇头，欣赏对方沉稳精英的这一面。

他很少有下流时候，最下流是在床上。念瑶模模糊糊也感觉得到，他只在埋进她头发的时候有一点儿真心。

从前她也不信有人能完全分开性和爱，直到遇到面前这个人。

念瑶轻声道：“我今晚有节目，顺序是……第三个。您会看吗？”

邵宴没有立即说话。念瑶仰起头，看到他在注视自己的头发。

这孩子今天穿的裙子和坤玉一样，邵宴想。都是抹胸款式，唯一不同在坤玉微微将长发烫卷了，而念瑶仍旧听话地梳直，用定型喷雾固定。

她真的很把他的话、他们的合同当回事，其实这场合就算她烫弯，邵宴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道：“今天我会待到晚会结束，所以你的节目会看到，放心。”

念瑶立即绽开个笑，又道：“我妈妈最近身体好多了。”

她面对邵宴时总是紧张，声音有点儿发抖：“我、我其实用不了那么多钱，现在挺宽裕了。您给我的太多了，尤其是…最近您不常来……”

“嗯？”邵宴误解了她的话，道：“你想结束合同，是这个意思吗？”

“啊，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我没那么需要钱了，我……”

念瑶胀红了脸，低着头轻声道：“如果您最近没有换的想法，我想继续跟着您，可以吗？我可以不要那么多钱，邵先生，我只是想跟着你。”

等了一会儿，邵宴仍然没回应。

念瑶咬住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慢慢冷下去，她有些自卑地仰头，看到邵宴正若有所思地端详她。

“别紧张，我只是想，你是不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男人温声和她解释：“我从你这里拿走些东西，同时给你报偿。这是一分钱一分货的交易，不存在买椟还珠、讨价还价的讨论空间。”

“我不喜欢弄这些模糊的、表达不清的东西。念瑶，今晚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女儿的演出。所以下午你问秘书我来不来时，我授意让他给你否定的回应。”

邵宴觉得在大学里讲这些很奇怪，又看女孩子白着脸可怜，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有一瞬间他心里产生非常强烈的求知欲，想知道慈剑英面对他女儿时是什么心情。

邵坤玉性格要比念瑶强硬些，慈剑英又比他温和。那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他替念瑶披好外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既然是第三个节目，尽快去准备吧。珍惜展示自己的时间，别把精力浪费在想那些事上，这套裙子很漂亮。”

“那我呢？”念瑶第一次主动问他，像是要争取点儿什么。

“你也很漂亮。”邵宴几乎拿出床上的耐心，微微笑着回答她。

念瑶心想，他的坦然与无动于衷真是最体面的羞辱。可至少邵宴没说她的示爱是自不量力，还夸奖她漂亮。

她对来自别人的夸奖向来十分珍惜，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告诉念瑶。夸一个女孩子漂亮，属于很高的赞誉。

直到听见邵宴如何夸他女儿邵坤玉。

晚会闭幕后，沙丁鱼罐头似的后台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配合协调灯光设备的学生团队在吵，前面舞台的音响还没有关，不停在震。

念瑶算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人，才拿着包从更衣室出来，就听到走廊靠近尽头那片展演彩排的空地，有人在说话。

“今天表现得特别好。”

邵宴垂着头，捏住邵坤玉的手腕，似乎在给她戴表。父女俩都有部分额发垂下来，容貌出众，像是在演电视剧。

“只是，这你就随便给别人？真是长大了，对我给你的东西也……”

老男人轻拿轻放地责怪了两句。

这是邵坤玉十三岁刚来月经的时候，他带她去专柜买的。

原本计划买月相，好看，又照应日子。可孩子一眼相中了粉色表盘，邵宴没试图扭转她心意，看她实在喜爱，就买了这块。

然后她把表给慈剑英保管。

念瑶对人际关系敏感，听出邵宴语气有点阴沉。

“好啦，没有的事……看您说的。只是碰巧遇见了呀，我又着急上台。”

邵坤玉仰起脸，像是在揪眼皮上的假睫毛，随口问道：“那我具体是哪里好呢？”

“背挺得直，看起来大大方方的。声音也亮，很自信，特别好。”男人嗓音带着笑意。

邵坤玉很高兴，捧着手心里摘下的假睫毛，叫了声 daddy：“您不夸我漂亮吗？”

念瑶远远望着这一切，很难过。

因为她听到邵宴说，漂亮是他女儿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他的语气充满欣慰和宠爱，跟蝴蝶兰的香气一起，幽暗地朝着念瑶的方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