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失去腿可能很残酷,难以面对,但对于你来说,又要掩盖身份,又要扮成正常人,还要管理公司,不觉得很累吗?”
“我很累,我累到极点了,所以我想让你来帮我解脱。”
“叶总的话,我不能明白。您的累,恕我无能,我不能减轻。”
“你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他有些着急的向前倾了一下身子,防备的看了一眼贝贝和老陈,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陈闻声知趣的离开了,贝贝显得对他的话题毫无兴趣。
灯光并不此言,与他面对面坐着,他的眉毛都一根一根看的很清楚。早几年,他一定是数一数二的英俊才子,现在脸上添了些沧桑,魅力有增无减。
第八十七章 连环(4)
他眼窝深陷,有点混血的味道,挺直的鼻梁,唇角分明,一如既往的挂着几分傲慢,但他内心十分寂寞苦楚,我看得出来。
“如果你不说,我无法将你们视为母女二人。”
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说我过于幼稚还是说贝贝过于成熟,也许他心目中做了妈妈的职业女性另有一副模样:一旦生下孩子就要拉来双方父母帮忙,在家中蓬头垢面,出门前匆匆挂上职业面具,两边都是手忙脚乱。
“你是说我不像一个妈妈?那我象什么?”我问。
“你像一个女巫,你手里抓着解除困惑的魔咒。”
贝贝一听到女巫,眼睛就放亮了,拿出无所不知的神态说:“动画片里有女巫。”
她跳下凳子,站在我们面前表演起来,弯着腰托起背,把小身子完成一把弓的样子。我拉住她和叶恒永歉疚的笑笑:“这孩子大病过后,总显得有些过于活泼。”贝贝意犹未尽的说:“我妈妈可不是女巫。”我打岔:“贝贝理解的女巫是满脸皱纹,没有牙齿,指甲又细又长,笑起来震天响地,是吧?”“不是”贝贝说。“那妈妈为什么不是?”叶恒永问。“妈妈没有斗篷和扫把,不能飞呀。”贝贝眨眨眼睛。
他刚轻松了片刻,眼神又凝重起来,语气也沉甸甸的:“不要再说什么女巫了,这是个血淋淋残酷的现实社会。”
“那么您就只说了吧,兜圈子让我头疼。”
“我拼命要抓住手中的棋子,未料我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如果我手中的棋子可以打败控制我的那颗棋子,我就能解脱了。”
“我还是听不懂。”我陷入了迷魂阵。
刚刚只顾了说话,没有注意到贝贝去了哪里,忽然听见她大叫:“妈妈。妈妈,外面有人!”声音是带了受惊吓以后的哭腔,她趴在落地窗边,指着外面喊。
老陈跑进来,俯下身子在叶恒永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叶恒永听着,眼神就有了些变化,他扯下桌上的餐巾抹抹嘴,忽然对我说:“今天晚餐先到这里吧,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他站起来,歉意的拍拍我的背,送我们走出铁大门,说:“其实,我准备了那么久还没想好怎么向你开口,我不知道怎样解释你才能接受一点。”
我真担心叶恒永这样脱离群体,会不会被寂寥和荒漠吞噬,在自筑的心灵城堡中作茧自缚。
上了车,转头看叶恒永孤独的矗立在大门前,旁边站着笔直的老陈,面无表情。在夜色中,他站立的那么怵目惊心,而他身后那白色的房子,仿佛是一个住着活人的坟墓。
不知道贝贝看到窗外的人是谁,或者有什么重要人物来访,他必须先把我遣走才好安排。夜已经深了,望车外只见一片荒凉萧条的街道,那一刻,我的心微微有些震撼,也生出许多同情。
第八十八章 幸福时光
一切又按照原路返回了,先是半山别墅,私家府邸,然后寂寥的郊区,最后回到了热闹拥挤的市区,仿佛穿越隧道返回人间,我心里生出一些亲切感。
终于回到家,很累,头又开始痛,跟母亲打了招呼,拉着贝贝去帮她洗澡,很久很久以来,都是母亲在做这个工作。
我把贝贝脱光光,抱进大澡盆里。
用天使来形容孩子一点也不错,特别是赤裸的孩子,美丽的孩子,已经跟天使无异。
一边洗一边跟她闲聊,从她的谈话中,知道她是喜欢幼儿园的。
“贝贝,外婆看你很辛苦,平时要听外婆的话呀。”我把温水洒到她光洁的小小的背上。
“她很怕我,是不是她太老了?”她看着我,有点闷闷不乐的。
“小孩子说话要有礼貌,不能说老了,要说外婆年纪大了。”她被我碰到腋窝,呵呵的笑起来。我问:“外婆为什么怕你?”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也许是贝贝小时候作恶多端的阴影还留在妈妈那里,那段日子,惶惑不安的也不止只有母亲一人。我问贝贝:“很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那妈妈有没有打过你?”
“打过!”
“不是说不记得吗?” 我假装生气,“当时为什么打你?”
“咬了小龙哥哥的耳朵,妈妈打我。”
我吃了一惊,把她从水里提溜起来,认真问道:“怎么可能,那时你才一岁多。”
“妈妈让我记得。”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告诉她:“把妈妈打你的事情忘掉吧。”
“好!”她玩着盆里的小鸭子,又想起刚学过的小鸭子,便对着小鸭子唱道:“小鸭子,再见了,我要上学了。”
“妈妈打过你吗?”我再次试探的问。
“打过。”
“不是说好要忘记的吗?”
“等我5岁的时候再忘。”
“那你现在几岁了?”
“忘记了。”她不怀好意的对我笑。
“妈妈打得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