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长篇大论里,况遗怜唯一读到的,只有寂寞。只有无聊至极的人,才会到处给自己树敌,用所谓的设局和反攻打发流水般琐屑的时光。遗怜不免在心里暗自庆幸,她暂时还没有沦落到这等可悲的境地,而对玉书,她又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同情。

“无情无义的人,怎么会有博爱呢?你不要把自己放得太低,再过分抬举霍引渔,他对我跟你,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从晏乡宁,到你,再到我,他一直都没有学会把女人当人看。他不将女人之间的战争视作战争,也不会以女人的意愿为意愿,他永远活在小园几许,却妄图收尽春光,这是他的错误,不是你。”

一席话,说得玉书也笑了:“那如果,我就是一个天性恶毒的人,以后二爷再娶新夫人,我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加害于她,您还会觉得,错不在我吗?”

日落的时候,倦鸟投林,烟波不荡,远一点的地方还有霍家的下人在专心洒扫落花。遗怜平静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是非善恶,自有公论,你是奸恶还是温良,我无权干涉。我只能说,希望你求仁得仁,以后的日子能够称心如意。”

玉书礼貌周全地起身送客,在将出垂花门的时候,她还锲而不舍地问遗怜:“您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

况遗怜没有任何犹疑地莞尔一笑,潇潇洒洒离开了霍家。

爱真是很无用的东西啊,

玉书真是茶艺大师呀。

为什么聪明的女人也会在男人的问题上犯蠢

哈哈,不可以当饭吃,只能说调剂生活啦

哈哈哈她也有一部分是真心的,她是比较渴望这种争斗的,这样会让她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后面她还有戏

聪明反被聪明误吧,玉书的话,她更多还是失权造成的认知狭隘,她想象不出来一个自我主宰的世界

如果宝宝说的是遗怜的话,我只能说这篇文的定位是小言,我不写她在男人身上犯傻,就没有人看(瑟瑟发抖

哈哈我说的是玉书!别怕别怕!没有觉得遗怜犯傻啦!一个封建社会的女人直面自己的欲望,我觉得她很勇敢??

遗怜真是个妙人

来咯,总算退了

五六、近看侯王

大婚后没多久,霍夫人带黄昔玉进宫面谢太后。

那天本来冯琦也该去的,然而前一晚他们小夫妻吵了架,冯琦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家中琐事,就只有昔玉独自应承。

娶了媳妇以后,婆婆对儿子的不满顺势就有了发泄对象。出门的时候,霍夫人身穿大袖霞帔坐在马车上,嘴里一刻不停地数落昔玉:“丧门星似的,好好一个爷们儿,全被你带坏了!”

昔玉从嫁进冯家,霍夫人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她早练就出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我还想问您呢,您跟我那个龟怂公爹一块儿生的什么杂种羔子?明明是您那宝贝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偏来我这儿找不痛快,再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当心夜里我把尿壶挂冯琦嘴上,我是什么路数,您心知肚明!”

几句话,说得霍祎捂着心口喊要死了要死了。她是真天天在黄昔玉手里栽跟头,横行霸道了半辈子,难得有个人跟她棋逢对手,打不敢打,骂又骂不过,不就只能天天喊痛装病,以此占据舆论高地。

昔玉才成亲多久,京里好些人都在传她逆德不孝。所幸,她对这些虚名倒不甚看重,她学儒,但也看一些老庄的书,对俗世纷争,偶尔也会抱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想法。

只有些时候,冯家欺人太甚了,她才会为自己据理力争。就像今天,霍夫人无故寻衅,她就不会忍气吞声,没那个必要,好好一个女孩子,谁愿意天天为了那么个朽木丈夫受婆婆的气。婚后这一个多月,她也看明白了,冯家的日子,真不怎么样,再等上一阵,要还是这样,她就想和离。

主要冯琦也不是个诚心过日子的人,十天里有九天都不着家,传言他在城北梨花巷新置了一房夫人。新姨娘的容貌性情,昔玉没有过多打听,她对这些事压根儿就不在意。冯琦愿意养谁就养谁,接回来还是放在外头,对她来说无甚区别,左不过他们小夫妻又过不到一块去,她何苦板着脸充正头娘子,再处心积虑破坏别人的花好月圆呢?

昔玉的器量,还没有狭小到那种地步。她只是感觉这门亲事束缚她太紧了,很多时候,她人在前头麻木地笑着,心里的苦楚要很久才能跟上,说来说去,人活在世上,究竟有几天松泛日子可过呢?

一声叹息落下,垂花宫就到了。拜见太后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头,真正接受觐见的人,还是只有杨太妃,她人在深宫不涉朝务,要清闲许多。

霍夫人进了宫,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温和有礼,进退得当。昔玉学着婆婆的样子下跪,向主位上的人行叩拜大礼,直等杨太妃喊“免礼,赐座”,昔玉心里紧绷的弦才稍微松了松。她闹退婚那回,算是狠得罪过韦太后,不免有点担心会被事后清算。

她兀自惴惴不安,高位上那个老太太倒像是全不记得了,柔声叫了昔玉过去,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完全就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杨仙芝糊弄年轻姑娘是很有一套的,加上她人也生得圆润富态,更容易令人心生亲近。昔玉眉间的清愁尽散,再开口,声音也平稳许多:“多想太妃娘娘挂念,妾在夫家,一切都好。”

这句一切都好是真是假,杨仙芝无心追究,她今天出面,也是受韦太后的委托,安抚好臣下,笼络好党羽。至于黄家这个丫头在冯家过得好不好,这就不是她应该关心的问题了。说句难听的,妇人择婿,再好又能好到哪去呢?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凑活过吧。

“来,你稍稍低头。”

这就是要论功行赏了,昔玉不敢怠慢地弯下颈子。杨太妃取过宫人手里的凤钗,轻轻旋转着插到了昔玉头上,还不忘打趣道:“人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臭,我看玉儿就不是这样,翰林夫人得了这么个听话懂事的儿媳妇,真是好福气。”

霍夫人在一旁连连称是,她再不喜欢昔玉,当着杨太妃也不敢造次。

发心忽然重了许多,沉甸甸的,压得昔玉有些想哭,她眨巴眨巴眼睛,尽力把眼泪憋回去。这种喜气盈盈的场合,当然不可以潸然泪下,主要还是笑,抿嘴微笑还远远不够,一定要像霍夫人那样,拿出绢子捂住嘴,放出爽朗而又清脆的笑声。

昔玉有样学样,勉强自己融合进外命妇行列,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这样做。女人的天职,她应当一丝不苟地完成。

又说了会儿话,就该传中饭了。宫女们来来回回上菜,看得人眼花缭乱,昔玉难耐地往门口望去,忽见一个蓝衣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口齿伶俐说官家驾到、官家驾到。

外命妇无诏不得面圣,这也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霍夫人正想向杨太妃请旨说回避,才刚站起来,官家已经好端端站到了昔玉面前,并且用一种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你是哪家的贵女?朕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先帝后嗣凋零,官家纵有几个弟兄,都不在宫里住着,岁数相差也大,总说不到一块去。平辈里唯一跟他关系亲近点的,应该是长乐郡主,贺翊进宫也多,他们常在一块谈天说话。说起这个,官家倒也十三岁了,心里模模糊糊也会对漂亮姑娘心生喜爱。没到男欢女爱那程度,但的确也说得上春心萌动。

皇帝问话,依礼是不能拒答的,可昔玉却因拿不准杨太妃的心思,依旧只是跟随殿内众人跪下去,高唱吾皇圣安。

官家这个小孩儿吧,有时候也挺好玩的,他有两个妈,而且两个管他都很严。韦太后总盯着他勤学苦读,进益国事,杨太妃则拘着他不许跟这个玩,不许跟那个玩。前些日子跟小宫女斗百草,也拿不准个分寸,闹着闹着就闹到龙榻上去了。虽没出格的事,到底传出去不体面,为这,太妃还把官家狠打了一顿。

自那以后,官家倒也消停了两天,不过老毛病还是不肯改,见着美貌的女孩子就走不动道。一屋子向他行礼问安,他只低下头跟昔玉说话:“朕问你话呢,你是哪家的?朕养了一只玉雪狸奴,可漂亮了,你想不想看?”

昔玉从小见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贵公子,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至少还会装一装温文尔雅,不会有人像小皇帝这样,见了女孩子就百般示好。都是些惹不起的人,昔玉把头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行差踏错。

官家还想亲自把人扶起来,太监宫女们在中间好一顿拦,杨太妃也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叫住,劈头盖脸骂了几句:“你还要胡闹到几时?还不快到我身边来坐着!”

席位是早就安置好的,偏官家不肯就坐,他围着昔玉转了转,还是想去拉她的手。这可把右手边跪着的霍夫人吓一跳,她家新娶一个媳妇,还没捂热就被外男摸了手,说出去冯琦还怎么做人?

“那个,妾斗胆,恳请陛下听妾一言……”

官家回头瞪霍夫人一眼,抢白道:“朕有叫你说话吗?”

皇帝再小,人家也是皇帝,掌生杀予夺大权。霍夫人最终还是决定给皇帝个面子,又拿求助的眼神看向杨太妃:“我的好娘娘,您出来说句话呀。”

这话的意思就是,死老太婆,你儿子在这里调戏我儿媳妇,你倒是管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