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女眷们吃茶聊天的地方,李佩英问她怎样。遗怜翘着嘴喝茶,又捻了一块果子,十分得意道:“不怎么样,吹了。”

李佩英大惊失色,还想拉着弟媳再问,遗怜却叫来贴身服侍的秋白,吩咐备轿,她要回去了。她又没个丈夫儿子在朝为官,也不需要跟各家夫人娘子打太极、套交情,自然是说走就走。

就连霍祎主动出来挽留也没用,况遗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甚至理都不理翰林夫人,一头钻进轿里,颠颠就回了元家。

况遗怜第二次冯家之行,依旧颗粒无收,回去之后依旧蒙进被子里呼呼大睡。下人们纷纷揣测,三太太是不是又出去自找不痛快了?可遗怜午睡醒来的心情,却极为明媚,寻常一年半载不拿针线的人,那天下午却靠在纱窗前,东倒西歪地绣香囊。

她做针线活,丫头们就在一旁理丝线,倒也其乐融融,偏这时候倒霉催的五少爷又找上门来。

他不知从哪里知道遗怜今天出去过的事情,一直跪在门口不肯起来,口口声声,只说继母亏待了他,要去找老太太告状。

遗怜本来还好,一听他拿老太太说事,反而冷笑道:“让他告去!告老太太算什么!他要真有本事,就去敲登闻鼓,一状告到官家和大娘娘跟前,那才好呢!”

我来了。

嘿嘿,宝宝真乖~

文笔不错!??

谢谢宝宝~

朋友们,前天骑电车去试驾,路上我直行,前面有个井盖,我想往西侧让一下,结果后面有个机动车竟然要超我。小蓝车的刹车太死,我有点扶不住车头,就把手肘膝盖摔得有点厉害,尤其手肘,抬不起来了

太危险了,我就没胆量开车(什么车都不行),注意安全,多多保重。

我有胆量,但是真的害怕遇到不讲道理的车主,尤其我在非机动车道上,一个机动车要超我,提前不打喇叭哈哈

??太危险了

十五、随嫁

后来当然还是谁也没告,秋白客客气气请了五少爷进屋,三太太屏退左右,母子俩平心静气说了会儿话。

虽说开了春,但还是有风,吹开门户,又去翻书。元暮江看继母衣着单薄,自顾自便去关窗。他一直都说不上能言善辩,心里也知道,继母出门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尚且轮不到他说嘴,只能闷闷不乐。

遗怜也没真的生养过,对于眼前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儿子,她也只能是笨拙地学着去做众人口中的“慈母”。至于元暮江的所思所想,他的喜怒哀乐,况遗怜了解得并不透彻。

她也从未在这些事情上花过心思就是了。对她来说,元家的日子,真的很难。除了一心一意虚掷年华,她分不出精力来做别的事。

两下里无话,屋内静了好半晌。只在元暮江伸手关窗那一霎,遗怜轻声叫住他:“不要掩得太实,外头都看着呢。”

元暮江这回并不着意忤逆,只道:“我省得。”

过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冯家请了继母过去,这事元暮江是听冯琦说的。冯琦就是冯翰林夫妇的幼子,在家排行老七,元暮江时常同他一块打毬跑马,还算谈得来。

今儿个晌午,他们几个少年人聚首,本是为了给冯七庆生,偏生他是个轻嘴薄舌的,无意间就说到他母亲又请了元家的太太们上门做客。

元暮江的家境,那几个年轻人都是了熟于心的,一听他继母又在冯家,就知是怎么一回事。纷纷打趣起来,最初只是问元暮江见没见过霍引渔,后来越说越离谱,都扯到元暮江以后会不会改姓上头去了。

寡妇携子改嫁,这样的事也有,但人家好歹是亲生母子。似自己和况遗怜这样半路凑成的,怎么行?

心里想的是行不通,可架不住那群狐朋狗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元暮江跟着也有些意动。如果继母真的觅得良家,只要她真心欢喜,君子有成人之美,自己这头退让分毫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们之间,大概已经就此打住,不会再有更好的安排了。何不成全别人,换一个皆大欢喜呢?

渐渐地,元暮江也生出一些认命的想法,今天态度坚决地来见继母,也不是为了要兴师问罪,或者讨一个说法。他那个不怎么聪明的脑袋,似乎想出了一个贻笑大方的主意,犹豫着,踌躇着,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遗怜。

榻上的况遗怜同样举棋不定,元暮江的性子,很容易犯轴,混账起来简直没有王法,不好说他会闯下什么祸。因而遗怜尽管一肚子怨气,很想把继子吊起来打一顿了事,但她不能那么做,只能哄着、劝着,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最后还是元暮江先开口:“母亲,儿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吞吞吐吐的,况遗怜又有点不耐烦,疑惑地“嗯”了一声。

“要不然,您到霍家去的时候,也把我带上罢?我听冯七说,那边姓霍的也有一个跟三妹妹一般大的女儿。我想,您带一个儿子,也不算吃亏……”

但这都什么跟什么,遗怜听得眼皮突突疼。带着半大的继子改嫁,传出去多新鲜呐,以后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事关重大,遗怜心里把元暮江骂了一万遍,嘴上还是只跟他讲道理:“你说这话,自己觉得可行么?旁的先不论,老太太会许你胡来?你身上背着元家的姓氏,是三房仅剩的一点血脉,是要替你父亲母亲延续基业的。继母改嫁,你不声不响跟着跑了,族中长老治你一个背祖忘宗之罪,你待如何分说?日后若有幸近身侍上,论起父母亲族,你又预备如何应对?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说昏话,成么。”

“就知道您会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诲我,可是母亲,儿子……”

遗怜并未许他把话说完,神情严肃地诘问道:“你还想怎样?母子一场,难道我亏待过你?元暮江!你到底在胡闹个甚!来日我去了,不知免除你我之间多少虚情假意,难道不好?偏偏你又不满意,又要到我的婚事里横插一脚,我只问你,安的什么心?”

继母这番话,虽是饱含愠怒,可她看人的眼神,却只有深切的悲哀。她似乎怨气深重,可她在怨恨什么呢?是元家,是霍家,还是别的?元暮江不得而知,他只是感觉手足无措。

他一心只想留下况遗怜,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那个人来说,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负担。他已经习惯了意气用事,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想一出是一出,他的处世之道,除了给别人带去无尽恼恨,当然不堪大用。

元暮江赶忙站起来,想给继母一个像样的交代。可他连自己的心都归置不好,谈何安抚旁人?三两句话颠来倒去地说,只胜在意思还算清楚。

“您当年嫁给父亲,原就是无奈之举,现有了更好的去处,能脱离苦海,我自然只有替您高兴的。可是,可是您走了,我怎么办呢?我一个人守在原地,叔伯兄弟,如虎狼环伺,无父无母,形单影只,未来几十年,如何熬过?我成日里煎心,害怕您一走了之,无外乎就是为这些,别无他念……”

说着,他又跪下去,重重磕起头来。

遗怜知道,继子这是在乞求她。求她不要这么早离开,求她留下来,陪他长大成人,看他成家立业,其实还是要她守节,要她虚耗青春,然后一无所得地老去,死掉。

遗怜心里产生了一阵迟钝的牵痛,她不想在元暮江身上冒险下注,天知道人老珠黄的时候,继子会怎样待她。大房、二房能想方设法吃三房的绝户,难道元暮江以后就不会变坏,就不会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再堂而皇之吃她的绝户吗?

要知道,她的处境远比他还要难。首先,她是一个受世俗偏见的女人,其次,她还是女人中最容易受人诟病的寡妇。这两样,几乎就把她以后的路堵死了。沿袭了上千年的世道公理,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况遗怜这个人身上的诸多为难,亦只能由她自己缓缓而治,别人压根帮不上忙。

至于元暮江,他再怎样都能在朝廷上混个一官半职,就算他自己不争气,他还有家族可以仰赖,还有老祖母帮他周旋。他再怎么说落魄,大不了就跟他父亲一样碌碌无为,照样锦衣玉食一辈子,大老婆、小老婆,不知讨了多少。无论如何,男人是不用守节,不用终生寂寥的。

遗怜心里总怀有这样一种深刻的隐忧,但她没法跟元暮江直言。她总不能傻乎乎地问,元小五,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么?这太不像话,太有失身份了。

元暮江还在地上“咚咚”磕着头,他其实真的就是个痴人,实心眼,认死理,并不像霍引渔那样,善用计谋攻陷人心。他唯一会的,就是卖弄自己的可怜,偏偏他的可怜还那样货真价实,那样己饥己溺。

遗怜起身去扶元暮江,思前想后,还是说:“老太太前些日子替你择了一位姑娘,姓姜,等过两日风清气朗,去见一面罢。若你们彼此合心,定下婚约,有媳妇伴着,就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