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从戈提出要她脱衣服自证之后,佑春表现在外的只有气愤,气这两个男人的无礼和胡搅蛮缠。她似乎只是为了尽快甩开他们,不想再让这两个可怕的存在一直缠着自己,她表情愤懑,干脆利落地将骑装领口扯开。一句话不说,只有清高的眼神,在嘲笑男人的无理取闹。
“看清楚了?请二位之后不要再做让陛下误会的事。陛下他气性大,你们应该都知道的。”佑春说罢,将衣领合上。
虽然只有匆匆掀开的短暂时间,但足够魏从戈和拓跋启看清楚,嘉妃脖子上光洁细腻,哪里有一丝受过重伤的痕迹?
除非……
魏从戈那股子劲不死心地又冒出来:“难道你真是精怪?能变身?会法术?那你为何不变个样子,为什么一定要用这张脸。”
远处五位不敢走远又不敢打断贵人说话的女眷个个愁眉苦脸。
今日实在是倒霉,撞上这等要人命的贵人私事。无论哪个都惹不起,但偏偏更不敢背叛这三位,将罪状告到皇帝跟前去。一个是因为,光天化日,人家只不过隔着距离说几句话,哪里出格?其二是因为,当今圣上性情暴虐,万一当场发怒,告状的人都有可能被泄火残杀。谁敢告状,不要命了?
因此,这五人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怎么做都不行,出去以后也只能让秘密烂在肚子里。身份最高的一位侯夫人还叮嘱其他四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拓跋启和魏从戈正是算准了人心,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找过来。只是这些人想不到那一层,只会觉得他们胆子太大。
另一边,面对魏从戈光怪陆离的猜测和指责,佑春虽没有以语言嘲笑他,但眼神已经明摆了漠视。她整理好胸口的衣裳,不疾不徐地说:“如果我真是那个人,既然有意躲你们,为何又要用一样的名字。如果我是精怪,又为何要用同一张脸,岂不可笑?”
眼见十年的等待似乎走到了尽头,可转瞬之间又要无尽地延伸出去,魏从戈心脏抽疼。他暂时放下了佑春的冷漠,他固执地抓住这根稻草:“不对,你就是她。不管你怎么狡辩,你们三个就是同一个人。”
他曾经是多恣意张扬且自信的一个人,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佑春瞧着都有点可怜他了。然而她不能心软,她的心软只会招来天大的祸事。她只能冷漠地拽动缰绳,对他们说:“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本宫。”
“你别走!”魏从戈说着就一夹马肚追上去。
被拓跋启叫住:“魏从戈,算了。”
魏从戈转头,看向拓跋启的眼睛凝着一道锐利的愤怒与恨意。
第161章 | 0161 第161章 何须问
这样一耽误,佑春已经驭马走远了。
魏从戈的情绪全都嫁祸给拓跋启,他凝眉怒骂:“你还说你钟情于她,我看你是把谁都骗了包括你自己。你看你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吗?你连问都不问一句,还让我算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算了?你如此懦弱,有什么资格指挥别人,表兄!”
他已经许久没有叫过他这个称呼,只有幼时被父亲指导着叫过。后来长大再见,魏从戈就没有再叫过。当时是因为彼此的关系有比血缘更重要的纽带。他是亲王,是造反的同僚,是大业的谋士。
后来更微妙,因为两人在感情上有相同的经历。
而此刻,这个称呼充满讽刺的意味。魏从戈觉得拓跋启不是个男人,没有担当也没有信念。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在意又春,结果人就在面前,而他根本不争取。
面对魏从戈的愤怒,拓跋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反而有比他重十倍百倍的力量。
“既然你认定了她是,那她就是,何须她同意。”他如此说。
魏从戈压低的眉眼蓦地放松,而后缓缓恢复,甚至微怔。
是啊!他都笃定她就是,还有什么必要争来争去,她不承认那就不承认,难道她不认,就能改变这件事的事实吗?
不乱她是精怪,长生不老也好,肉死人生白骨也罢。亦或是她有什么奇遇,有仙人相助。总归世间绝无可能有三个人有着完全相同的身子和相同读音的名字,这太不可思议了。
魏从戈恍然大悟,他重新看向拓跋启。没有情绪的蒙蔽,他这才发现了拓跋启其实有比他不低的疯狂。
他才是最疯的那一个。他不管对方说什么,自顾自认定结果。并且,魏从戈隐约能感觉到,拓跋启绝对会做些什么,就像他在谋逆大业中做的那些事。
闷声不响的人才能干大事,拓跋启就是那种人,他只是表面看上去风光霁月,实则内心狠毒缜密,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性命。
曾经他在那样的处境下都想弑君谋反,现在,他已经做下决定,要跟皇帝,跟自己的亲侄抢人。
魏从戈突然觉得他刚才没发挥好,完全被自己绕进去了。他不该给幼春找借口,应该说“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消除了疤痕,你就是她”。拿出他十年前的霸道。
可惜,他的脾性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有些被磨平了。不过只是对她而言的。
暗悔过后,魏从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把追着幼春跑了的四只狗叫回来。
看它们四个往回跑还频频回头,魏从戈喝一声:“傻狗,急什么,会有机会亲热她的。”
叫回狗以后,魏从戈本来拽缰绳想跟拓跋启一同并肩走,再商量几句。但他转念一想,又换了另一个方向,自顾自地走了。
从前不知道幕后真相时,两人曾零零散散交换过孤家寡人的心情。都知道对方和失踪的那名女子情深意切,恩爱两不疑。
如今一经证实,知道三个人是同一个,那往后肯定都要找回她,岂不成了情敌?一想到这回事,再看对方的脸,魏从戈就觉得膈应。
没想到,自己搁在心尖儿上的女人,原来不止他一个。想到有人从前拥有过她,以后还要跟他争,就想让人立刻从这世间消失。
哪里还有一起驭马而行谈心换计的心情?
拓跋启这边,就更不想搭理魏从戈了。
他确定釉春就是又春,也一定要找她回到自己身边。他接受她换身份游戏人间的事实,但无法接受,她曾经为魏从戈挡过致命一击,险些丧命。
更无法接受,她为了能留在拓跋危身边,眼神与语言变得那样冷漠无情。
每当她漠视他,每当她用和又春一样的声音,口中却说着冷冰冰的话,拓跋启都想将她再次关起来,拷上脚拷,永远锁在他身边。
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承认自己的身份。
十六年,从前一日又一日地熬过来,总觉得时光无情得漫长又折磨。
拓跋启略掀眼帘看天,见碧空如洗,此刻,又觉得十六年其实很短暂。因为回想起来,几乎没什么能令他记得的内容。他记忆最清晰的,依然是她在身边的日子。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哭泣、颤抖与红着眼眶的满足,都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越来越清晰,以至于纤毫毕现。
因此,拓跋启几乎没有什么猜测与怀疑的历程,因为他记得她皱眉的弧度,记得她发丝的重量。
远远的,清风拂起她的鬓发,她疏离皱眉漠视他们,不想沾染。尽管从没见过又春这样,但他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