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楠早就知道,「半真半假的话」说的人不慌,听的人也更容易相信。

“真的?那也有点晚了……”杨业本来还想再问两句,被余乔灵打断了 “哎呀,你这孩子也是的,你刚怎么不吭气啊。”她蹲下身子有些心疼的看着珍妮,意识到刚才有些过火了。

杨业见状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被骑手就往家走,没几分钟就走出老远。

余乔灵接过珍妮的书包,说“盛楠,那咱们一起往院子走吧,你跟珍妮一道,我就放心了。”边说边转身缓缓朝前走去。

许盛楠点点头,和杨珍妮并排走在后头。

杨珍妮低着头,依旧一言不发,刚才估计是她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责骂。

“我知道你不想说实话,那就要会撒谎,不然你就会挨打。”

许盛楠轻声说,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

杨珍妮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熟识却从未了解过的女生,她还是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满眼无所谓的看着前方,虽然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但整个人看起来很利索。

刚刚的一切都让自己有些应付不来,爸爸暴躁的样子、奶奶近乎哭喊的音调,旁人冷漠又饶有兴趣的注视,让她又羞又恼,第一次感到脸上火热热的、甚至连眼睛也开始发烫。

不会撒谎又不想出卖朋友,只能一言不发,却差一点让事情变得更糟了,幸好许盛楠帮自己解了围。

夕阳第一次同时同地的照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金色的光让这个傍晚变得没那么糟了。

“许盛楠,刚刚谢谢你。”分别前,珍妮轻声说。

从那以后,她们会在班里打招呼,也会一起上厕所,杨珍妮应该是对葛漾说了什么,那个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女生也开始和许盛楠打招呼。

忘了是在哪天放学的路上,留着利落短发的女生笑嘻嘻地叫住了放学回家的两人快步走上来,“我也住在玩具厂家属院,一起走吧!”

小孩子间聊起来还是很容易,三个人书包上的小狗挂件也随着她们的步子一摇一摆,杨珍妮和许盛楠的小狗挂件是玩具厂里质检淘汰的残次品。一个棕色一个黑色,看样子和院子里遛的小土狗是差不多品种,立着耳朵,有一身好打理的短毛。

乍一看,和商店里上架的也没什么不同,仔细看尾巴长短和细节处的针脚还是有明显瑕疵的。

葛漾的红色书包上也有一只白色的小狗,不过是没见过的那品种,鼻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看起来呆呆的,半长不短的毛发看上去就不好打理。还贴着不认识标,估计是其他玩具厂的产品。

三个人从对老师的喜好、热映动画片聊到彼此的生日,一路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许盛楠出生在二月六,杨珍妮是三月七,葛漾则在十二月八日。

三个人从各自的生日数字分析起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此刻只为了佐证彼此的“缘分

“我们生日的日期是六、七、八,其实是挨着的哎。”

“奶奶说我应该是属鸡,可我更愿意属狗,小狗多可爱啊,是吧!”

“哈哈哈,那我们就是三只小狗。”

回家的路本来要走两个路口,许盛楠告诉她们一条近路能从家属院的后门穿进去,先到许盛楠家、再到杨珍妮家,再走几步就能从正门出去,过条马路就是葛漾家,比从正门外面的大路走能节约十分钟。

记忆里,这条来来回回的路线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未曾变过。

收到葛漾微信的那刻,杨珍妮刚打完卡。

看着那只白色小狗的头像,突然想起直到自己考到了上海的大学,偶然在一家卖 Vintage 的商场里看见了那只一模一样的小狗挂件,才知道原来那是国外颇有盛名的毛绒玩具品牌。

那只看起来呆呆的白狗也不是什么没见过的小土狗,而是门罗苏格兰梗。

“珍妮,在吗?我年底要回乌兰一趟把紫金那套房子处理一下,有空一起吃饭吧。”

“没问题。”

“你叫下许盛楠吧,我联系不上她。对了,之前我整理国内好久不用的邮箱,发现几封邮件是用我们以前一起用的那个邮发的,是你吗?”

……

“什么时候的事?”

“我发现的时候几个月前,发邮件的日期得有快一年了。”

珍妮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懵,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又紧接着震动了起来。

“喂,妈。”

“你快递怎么寄回家来了?填错地址了还是买给我们的?发件人也看不清楚……”

“我的快递?”

“对啊,收件人写的「珍妮」,地址也是咱家的地址,幸好我在快递站拿东西看到了,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女孩子写地址不要用真名、不要用真名!发你的短视频你都没看啊,现在都多吓人啊……”

杨珍妮火速切了几个网购软件,确定自己最近没买任何东西,也没填错地址,况且自己的收件名从来都不是真名。

“怎么不说话?”苏宁的声音把珍妮拉回了对话,“那我就给你拆了啊,这快递袋子上有很多细菌,要及时拆……”

“妈!别拆,先别拆。”珍妮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干嘛一惊一乍的,知道了,那我套个袋子放你卧室了你自己回来看吧……”苏宁有些不习惯女儿突如其来的“插嘴”,又絮叨了一会家长里短后才一如既往地先挂了电话。

消失的女人,微信、邮箱、包裹。

好像一张循循善诱的网,在巢穴的深处召唤着儿时的伙伴。

第五章 「原点」

“别卷了啊你,我跟你说个独家消息。”中午排队点餐的间隙,同事压低声,神神秘秘的对珍妮说,“咱们部门马上要毕业了。”

得知整个部门将被优化的消息,珍妮有些失神。但来不及她细想,转天下午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公司。下班前整个部门成员逐一被约谈,除了两名孕期的同事被暂时调到市场部的边缘岗位,几乎整个部门都喜提「毕业」。

一直没空休的年假、加班调休,居然累积了到 20 多天,一次性休完,刚好抵消掉交接月。

这也意味着从明天开始,珍妮不用再来公司,她同时获得了自由和贫穷:她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