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了一半,就有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大公子是老爷原配的儿子,向来和孙文扬不对付,这时候第一个上前说:“大夫人怎么能这样说?现在捉贼拿赃叫人给院子里逮住了,就应该照常处理,不能因为他是你儿子就包庇。”
老夫人看见孙文扬的面孔,也失望得无以复加。
上次他找申茶要钱,就因此生气了好一阵,想着孙子如此不争气,现在看来,他竟然还做偷鸡摸狗的事,实在是没救了。
老夫人气愤得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容沉下来,说道:“包容他一而再再而三,但是你要这般偏爱他到什么时候?你看看阖府的子孙,哪一个像他这般不争气的?若是他还在这府里一天,就会叫这府中鸡犬不宁一天,将来若是他继承了孙家府业,怕是要把整个府里的家产都挥霍光的,那是你辛苦这么多年打下的基础,不被小辈发扬光大也就罢了。若是在他手上亲自毁灭,你能甘心得了吗?他简直是在糟蹋你们的心血。”
老夫人怒火攻心,猛地咳了两声,申茶上前扶住她。
大家意见一致,孟氏理亏,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好说道:“我定是要好好处理他,先罚他三年的月银,叫他自己想法子谋生活,学学本领,也长长记性。”
申茶刚才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像是在为他说话,忽然道:“我倒觉得表哥不是这种人,他虽然有坏毛病,却做不出违法乱纪的事来,或许这么做是受了什么人鼓动,后头怕有黑手。不如让表哥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若是如此,便可以饶他罪责。”
孙文扬听着这话,眼里直泛泪光。
他如今可太难做了,本想着逃过一劫,没想到该问的话还是来了。
昨天琥珀逼问,还叫自己签了什么契约,所以现在如果他不说,就有五千两银子在等着。这三年从母亲这里领不了银子,那他不是饿死街头了?还背负巨额债务的话,他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孙文扬在母亲和银子之间犹豫了很久,片刻后,终于开了口。
38 ? 第38章
◎这一诈,孟氏总算把真话说了出来。◎
“我说, 我说……是母亲身边的随从阿虎有了计划,我听见之后,起了歹念。这事和母亲没有关系,她对此毫不知情, 一切都是阿虎自作主张!”
孙文扬脑袋还算机灵, 尽管被人捏着把柄,也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 把锅随便甩给一个人, 想将事情了解。
众人听着, 已是猜到了几分。
孙文扬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人姓名, 这么多人做着见证, 看来不会有假。只是孟氏有没有参与其中, 孙文扬的话可听不得了,光是忌惮于孟氏的手段,他也不敢这么直白点出姓名。
孟氏手下那么多人, 真要有了盗窃的心思, 随便点几个人去做这事, 手脚麻利神不知鬼不觉的, 得手几率大, 还不容易被抓住。
非要将亲儿子拖下水, 这事也有些古怪。
因此众人暗怀心思, 想着怕是此事还有些其他的内因也说不定。
孟氏的反应有些不同, 本以为孙文扬会把事情自己揽了,谁知道还点明了自己手下的人,这不是引发众人揣测, 叫他们议论纷纷吗?
想到这儿, 她已是顾不得什么体面, 顺手抄起院旁的一只笤帚,胳膊抡圆,朝着孙文扬猛踹一脚,笤帚疙瘩落在他屁股上。
“你这小兔崽子,自己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也就罢了,怎么还拉我下水?”
孙文扬委屈得厉害,一边想着琥珀手里握着的欠条,一边看着殴打自己的孟氏,哭得嗷嗷带劲:“母亲,我已经说了,此事和你无关,都是你那随从害人,他盯着表妹的珍宝有段时间了,就想着等表妹被抓,把那些珍宝据为己有呢!我这话绝无诓骗,不信可以绑了他去查!”
众人面面相觑,大公子扬声道:“去,把大夫人随从绑来,一问便知!”
孟氏哪里能叫人绑来,万一那狗东西把自己供出去怎么办。
她现在瞧着孙文扬,咬牙切齿,心想着赶紧将这事了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遮掩,只好说:“实在是家丑啊,没想到我手底下的人竟有如此货色!但事涉我院里的人,我定会亲自摆平,给大家个交代!各位请回吧,如此丑事真是羞于见人,我儿和我多年贴身的下人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我也需要时间缓一缓,先发落了文扬,剩下的事,明日我会亲自向老夫人说明。”
说完,她众目睽睽之下吩咐身边的丫鬟:“找人把阿虎绑了,这事既然孙文扬认准了是他,怕就是罪魁祸首没跑了!”
这话是特意说给众人听的,说完孟氏便扯了痛哭流涕的孙文扬进了院子。
申茶没再说什么,她本来也笃定孙文扬不会承认和孟氏有关的,孟氏更会想了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所以她做这么个局,除了要把事情闹大,敲打府里说闲话和惦记自己珍宝的其他人,还要观察孟氏的反应。
真是她做的,多少都会露出些马脚。
果不其然,孟氏多次避开谈及幕后指使者话题的表现,就说明她脱不了干系。
申茶心中了然,带着琥珀就要离开。
忽然听见身后有杂沓脚步声传来,转身站定,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王爷陆衍湛。
他先是大步走近,扶了被气得半死的老夫人站稳,递上一盒上好的阿胶补品,口中劝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说完阔步走向东院大门,听见院内孟氏殴打孙文扬的动静,皱了皱眉头,道:“本官来此,是为接申小姐去府上详谈,不想却听闻府里发生了偷窃案。我看孙夫人事务繁忙,似乎不愿在这事上大费周章,那么就由本官接手这桩盗窃案,诸位以为如何?孙府是大户人家,件件银两珍品都价值不菲,更不用提账本这种东西若是被偷,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了。所以此事,本王认为不可轻判,随意放过偷盗者,对阖府众人也不是个交代。这次偷窃申小姐的物件,下回若是偷到了大夫人、二夫人甚至老夫人院里,可如何是好?”
这是打算将这事查个清楚了。
众人方才碍于孟氏,不敢多说什么,然而此时几个憋不住的忙出声应和或点头,受了孟氏欺辱的下人这会儿也在她看不见处,默默发泄出积攒已久的怨气。
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了。
申茶注视着人群,目光一动,忽然和陆衍湛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只觉得对方目光很烫,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陆衍湛轻笑了一声,也移了目光,说道:“老夫人恕罪,既然众人思及今后府中平安,希望将盗贼一网打尽,那么本官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迈出大步,将东院大门推开,回身吩咐身后的随从:“去,把孙文扬给我绑了,带回府衙,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几个随从领了命,伶俐地进了东院,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力大如牛,孟氏根本拉扯不住。
不费吹灰之力,孙文扬被反扭了手臂带了出来。
这事如今从家务事竟成了惊动钦差的案子,她担心被领去府衙,孙文扬今后在淮城的名声可就坏掉了,因此极力阻拦:“大人,我儿犯了错,我定会好好惩治,就不劳您安顿灾民之余,浪费时间在我儿这样的小事上了!大人放心,若是大人肯高抬贵手,放了文扬,我还有好物相赠……大人想要多少,我便给多少,决不食言!”
后面几句话,孟氏刻意抓着陆衍湛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她希望陆衍湛能吃这一套,如此一来,孙文扬盗窃一事,就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但陆衍湛果真如传言中一般,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