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只觉男人的心思也和女子一样,越发?难揣测了。

晋擎手臂长,一只手往后转,搭住桑柔搁在他肩头的柔夷,忽而又是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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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又叹的,世子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不等桑柔再问,晋擎目光遥遥,透着渺然,缓缓道:“我?们成婚不到一年,做什么都好,可我?总想着,我?们能够长长久久,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四十年五十年,我?们仍是这般相守,也不枉这一生?了。”

二十年,倒是使得,毕竟桑柔脑海里的那?些?记忆,确有这久。

但四十年五十年就不必了,桑柔一想到自己老了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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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皱纹,男人本就比她大了好几岁,只会更老,糟老头和糟老太再做这样的事,那?可就不美了。

桑柔折中道:“短了,长了,都不妥,能一起?过?个三?十年,便够了。”

手被男人握紧,桑柔话也止了。

晋擎转过?头,黢黑的眸颇为不满:“怎么会够,即便再过?一世,也不够。”

桑柔哑然,也不辩驳,夜深了,她还想早些?入睡,这个时候,跟男人唱反调,实乃不智。

于是桑柔恩了声,便专心给男人绞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晋擎也沉默下来?,然而内心如何反复,也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临到腊月,李璋才收到晋擎的回信,信上?内容没多少,仅仅一页纸,例行公?事地问过?他的课业,才提到许家兄妹,却只有寥寥几句话,没寻着,尽力了。

李璋把信纸撕碎了,丢进碳火里,火光照着他白?皙的脸,却眼眸沉沉,愈发?阴鹜。

范集立在一旁,也是异常缄默,直到李璋唤他,才应声。

“你看我?这舅父,是否在拖延,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造我?李家的反。”

范集掀了一下眼皮,尚算镇定,沉吟片刻,方道:“臣有些?话,想说,但又有挑拨之嫌。”

李璋扭头看向男人:“你说便是,孤恕你无罪。”

范集先谢过?太子,不紧不慢道:“我?朝乃氏族得势,世袭领兵,军权分散,虽为皇权至上?,可临到紧要关头,要用兵还得依仗各世家,但凡他们有所异心,或者?按兵不动,那?么皇族就极为被动。西京沦陷,皇后和太子被囚宫中数年,却无人可依,无兵可用,不就是这种兵制最?大的弊端。殿下要想重振朝纲,握稳皇权,首先要做的,便是杯酒释军权。至于这兵,如何握到自己手里,还需从长计议,最?重要的是,殿下需得英明果决,该狠的时候,不可心软。”

李璋的唇动了动,好几回想说点什么,又一时半会做不了决定,只把一只手抵在额前,似是喃喃自语:“让我?想想,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殿外,薛昭和阮冀在呼啸的寒风中等候多时,宫人姗姗来?迟,搓着手道:“对不住了,殿下忽然不适,不宜召见臣下,二位还是过?些?日子再来?。”

阮冀沉不住气,手一抬起?就要发?作,薛昭及时拦住了他,自己走前一步挡在前头,对宫人笑道:“那?就有劳你再通传一声,说我?们改日再来?看望殿下。”

见阮冀虎背熊腰,双目圆瞪,不好惹的样子,宫人也有点怵,连连道:“好的,好的,一定给二位把话带到。”

回到住处,阮冀一拳打到桌面上?:“没得这般气人的。”

薛昭却似没事人,已经提笔,准备给世子去?信,报告骐州这边的情况。

管教

一夜雪落, 遍地白霜。

晋湘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倚在窗边,透过模糊的?窗棂, 只瞧见?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从被子?里伸出小手,将窗子?支起, 露出一点缝隙, 她就着这点缝往外看去, 但见?飘扬的?雪花纷纷落下,入目一片雪白晶莹,美不胜收。

谢霁靠在榻边,一言不发地守着这个好奇心尤为旺盛的?小姑娘,心想?以后谁家娶了她, 谁家怕是?不得安宁。

大仇得报后, 谢霁卸下重担,反而越发迷茫, 不知前路何方, 又该去向何处。

桑柔给她找了个活, 做晋湘的?女学师傅, 其实说白了,就是?看住这位不安分的?姑娘,让她好好地把性子?磨磨。

不然谢霁自小当男人养,又懂得多少女学,真?要论?起来, 怕还不如晋湘。

晋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而停在院子?某处, 诶了声:“兄长有多防我,竟把谌武也派来了,你们?一里一外,里应外合,我可真?就插翅难逃了。”

谢霁不得不纠正晋湘的?措词:“你的?兄长和嫂嫂都在这里,何来逃一说,你呀,就是?苦没吃够,我倒觉得,不如将你和许六关一个屋子?,看看她如今过得什么日子?,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世子?看着面冷心硬,但对你这幼妹已是?足够宽容,换我有个你这样不省心的?妹妹,那是?一日都不想?费心,直接锁在闺中,给你说个过得去的?婚事,及笄了就赶紧嫁人去。”

谢霁嘴皮子?利索,振振有词地讲了一长串,晋湘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四郎,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让你在乡野被野狗啃食,你就没得机会再同我说这些?了。”

“也不尽然,我命大,不是?你,也有别人,倒是?你,”谢霁顿了下,再把晋湘从头看到脚,哼了哼,“也就会虚张声势,一有不如意,就喊哥哥找嫂嫂,你没几?年也要及笄了,快成大姑娘,能?不能?有点自己的?骨气。”

“你,你,”晋湘腾地一下坐起,身上的?厚棉被滑落,她指着谢霁,“你等着,我要叫---”

话音戛然而止。

谢霁又是?一笑:“叫哪个,你哥哥,或是?嫂嫂来收拾我,好啊,反正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桑柔请她管束小姑子?,却没说用何种方法,小姑子?又乐不乐意,既如此,谢霁自然就按自己的?法子?来,毕竟,她也不是?多好脾气的?人,并?没有太多耐心去管教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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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湘哇一声,从榻上翻爬而下,将双脚踩进桑柔特意叫人给她做的?冬靴里,仰着头将谢霁狠狠一瞪,转身往门口跑,边跑边喊:“谌武,快来,谢先生在笑你呢,说你娶不上媳妇,没人愿意嫁你,是?你活该。”

谢霁显然没料到小姑娘居然来这一招,愣了一会,方才抬脚追了出去。

谌武就在院中,意志消沉地堆着雪人打发时间?,陡然听到这话,心头更堵得慌,杵在冰天?雪地之中,只觉这世间?的?女子?眼睛都是?瞎的?。

晋湘跑到谌武跟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谢霁已经追上,一手伸过去,掐住晋湘毛绒绒的?后衣领,阴恻恻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挑拨离间?,颠倒黑白,倒是?在行,有你这样的?妹妹,晋世子?可真?是?丢够人了。”

一提到晋擎,护主的?谌武自然不干,一个手刀过去,毫不留情。

谢霁吃痛,被迫松手,却把男人瞪了又瞪,若眼神能?杀人,谌武早就被大卸八块,身首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