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啊,这么说我就懂了。”
福尔摩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所以你还是给她想想办法,不然夜莺小姐就要失业了。”
对于认真负责的华生医生来说,在假条上作假是严重违反职业道德的。当然,按常理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福尔摩斯一瞬间已经把我得什么病,病因及整个发展过程都编出来了,但是华生坚决不肯写。于是,为了我的工作和华生的职业道德,我最终寄回伦敦的请假信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亚当斯夫人,
我在赖盖特乡下休息得很好,这里风光秀丽,治安良好,民风淳朴,环境静谧,生活恬淡。虽然舒适,我还是很想念康斯坦丁和朋友们,盼望早日回到伦敦。遗憾的是,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四月二十三日晚上,我在返回住处的路上遭到了抢劫。幸好有和我同行的福尔摩斯先生帮助,劫匪未能得手,反而被擒。现在当地警察正在调查此事。据说罪犯是当地一名惯犯,与绑架案和谋杀案也有关联。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作为证人,在警察局不能随意外出,未经特别许可不得与外界通信,必须等到法庭审理完毕才能返回伦敦,无法按时回去工作,希望夫人谅解。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五月中旬就可以回去了。
您真诚的,
安杰拉南丁格尔
“亏得你还想上文学院,”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看完了这篇硬凑出来的请假信,“漏洞百出。”
“何必那么认真呢,意思表达出来就好了。”我从他手里把信纸拽了回来,“我承认我写的时候忍不住想加点喜剧效果。信封给我。”
“那你就等着被解雇吧。”福尔摩斯把信封扔给我,“卷入刑事案件,不说实话,而且语言能力极差。”
“再加上一条,钢琴水平欠佳。”
“华生,你只要静静地听着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存在的。”
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可能是雷斯垂德的面子起了作用,或者是我和康斯坦丁培养出来的感情保住了我的工作,亚当斯夫人给我回了一封措辞温和的信,询问我有没有受伤或者受到惊吓,要好好休息,工作的事不用着急。一看到她开头的称呼用的是“安杰拉”而不是“南丁格尔小姐”,我就长出了一口气。
“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福尔摩斯说,“就算她写的是‘南丁格尔小姐’,她想表达的意思也有可能是夜莺小姐。”
“这么听上去还挺美好的。”
我们在五月上旬返回伦敦。虽然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却和一辈子一样漫长。我觉得自己的精力消耗得比在伦敦的时候还厉害。福尔摩斯倒是恢复得很好,既不怎么耗费脑力,也不至于闲得无聊。一个阳光还算好的早晨,我们重新回到了熟悉的贝克街221B门口。敲了三次门都没有人答应,福尔摩斯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
“哈德森太太不在家。”他打量了一下衣帽钩和鞋柜,“上午有位女士来访过。不出一天前还有一位先生来过。但愿我们没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放松一下,福尔摩斯。”
“习惯了。”
脱下外套,换了鞋,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乡下很美,而伦敦是个混乱、忙碌的大城市,空气不好,气氛沉郁,依旧不能改变这所房子是我目前感觉最亲切的地方。我正打算全身放松地往沙发上一躺,突然看见茶几上用茶杯压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一张字条?” 华生凑过来看。
“念给我听听。”福尔摩斯把大衣挂上,扯下了领带顺手不知道甩到哪个方向去了。
我把纸条递给了华生,他用一成不变的严肃语调十分忠实原文地读完了全文: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和南丁格尔小姐,
收到你们的信之后我想了想,觉得我也很久没有一个像样的假期了。虽然你们不在的这一个来月我确实很清闲,福尔摩斯先生的房间破天荒地连续保持了整整一个月不需要修墙纸,但是如果能彻底摆脱家务活一段时间就更好了。所以,在知道你们回来的确切时间之后,我马上买了当天上午从伦敦去约克郡我表姐家的车票。房子我暂时交给多尔太太照看,防止你们又有什么意外情况不能按时到家。我会在约克郡待到六月十日,所以女士和先生们,在此之前你们的衣食住行要完全自理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变成旧货市场或枪战现场,厨房没有烧掉,也没有发生食物中毒,实验室爆炸,或221B被夷为平地这种事。祝你们好运!
玛莎哈德森
P.S.我出发的前一天下午,有一位理查德克拉克先生来访,他说他是南丁格尔小姐的朋友,从此路过顺便问问她“橘核”的事有没有调查。我不知道这个“橘核”是什么东西,希望南丁格尔小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P.S.S.南丁格尔小姐家里的回信,在你们不在家的时候到了。我把它放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写字台上。
“我……从来不知道哈德森太太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华生放下字条,“难道是跟我们住久了的结果?”
“我觉得是赌气的结果。”福尔摩斯懒洋洋地解开衬衫的前两个纽扣,在沙发上坐下,倚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她怎么说?‘你们的衣食住行要完全自理了。’这么讽刺的口气,好像忘了我们都是成年人。”
“说得是,”华生说,“夜莺,你总会做饭吧?”
“能做熟。”
“……”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没办法。可能是因为我父亲教我做实验,我母亲教我做饭,我把这两样给混在一起了。”
“父亲教化学,母亲在家念过书,你真是个完美的化合物。”华生把手里的字条反复看了几遍,折了几折,“但是现在我们要解决午饭问题。请别说出去吃,后面还有整整一个月呢。”
这时福尔摩斯睁眼看了看座钟,又把眼睛闭上。“用不着挤兑女士了,华生。不会做饭的女人和能上文学院的女人一样少见。”
“喂,我没说我不会做饭。”
“你们都去休息吧,午饭我做。”福尔摩斯无视了我的争辩,心不在焉地说。
“我还没见过你做饭。”
“这有什么。华生,你是不是坦白一下橘核是怎么回事?字条里出现莫名其妙的话,你应该马上问夜莺,而不是把话题扯到午饭上去。当然,据我对你的了解,现在你应该假装反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呃……什么橘核的事情?”华生反应了五秒之后说。我无奈地以手抚额。
“然后你就要急于否认我说的话。”
“不,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然后你就该回避话题了。”
“算了,你还是问夜莺好了。”
两个老室友针锋相对,毫无悬念地又是华生败阵。华生从前沿战线上退到了一边。福尔摩斯在沙发上坐直,眯着眼睛看着我。
“怎么回事,夜莺?”
“如果……这算是什么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