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对,就这么简单,说,‘我错了’。不妨碍你的自尊,不是什么把柄。”

她又把头低下去了。

“如果你不说,给我一个理由。”

“如果你要求,我就照办,那代表我服从。”

短暂的沉默,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加压,凝固。

“我懂了,夜莺小姐。”对方再开口的时候,又既温和又平静了,“服从不是丢脸的事,相反,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为了生存一切都是神圣的,是不是?”

“也许。”

“本来,用温和的手段解决你就是妄想。”他站了起来,“我欣赏不屈服的烈马。提醒一下,夜莺小姐,如果这次不接受,我们双方都会很艰苦。”

“我没有说话的余地,先生。”她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是带着怒火。那个“烈马”的比喻对女性来说具有隐含的冒犯意味。

“我更愿意你叫我教授。”

南丁格尔沉默不语,不是很惊讶,但也并不乐观。

真正让她惊恐的不是任何言语威胁。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对外面等着的什么人简洁地说了两个词:

“断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学过社会学或心理学,附几条从度娘复制来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特征,不能说一定精确或者权威,但还是可以参考参考的:

1.人质必须有真正感到绑匪(加害者)威胁到自己的存活。

2.在遭挟持过程中,人质必须体认出绑匪(加害者)可能略施小惠的举动。

3.除了绑匪的单一看法之外,人质必须与所有其他观点隔离(通常得不到外界的讯息)。

4.人质必须相信,要脱逃是不可能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把人质关起来就一定会导致综合征,事实上结果很可能会是《收藏家》里的那种,人质至死坚决反抗。

☆、第七十六章 隐藏的王牌(三)

(上帝视角)

南丁格尔不应该,但克制不住地去想但丁的地狱,去想饥饿和干渴,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

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事实上,她肯定已经处于脱水状态,发热,潮红,看起来像一具热病尸体,没有时间观念,平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不出声。教授来过一两次,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她做梦。他每次都俯下身看她,有时候不说话,有时候低声说:

“说,就给你水。”

她开始坚决不说,后来意志逐渐崩解,甚至开始依赖身体机能的虚弱阻止自己服从。只要不挣扎,她就无力开口。他的声音飘渺轻柔,有点焦急,好像希望赶快自救,好像担心她会坚持到底。但是当她坚持沉默的时候,当他漠然地站起来转身就走的时候,又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如果她死在这里,他就派人来把她拖出去扔掉,把这里打扫干净,窗户打开,灯点亮,一切如常。她死了,她死了有什么关系?外面的世界已经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运转下去了。她死了,除了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对其他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南丁格尔睁开了眼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夜莺小姐。”

她的意识很模糊,但那个声音前所未有地冷静和清晰。

“我听说过很多很多关于你绝处逢生的故事。传说中的贝克街的夜莺就这么容易被打垮吗?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会因为一点愚蠢的念头放弃生命吗?”

南丁格尔微弱地挣扎了一下。教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在昏暗灯光下的人,示意他们退出屋子,然后俯身去听。

她动了动嘴唇,气若游丝,他听清了几个模糊的词:

“会……信守诺言……”

教授微微皱了下眉。

“会。”他用同样轻的声音说。

在教授也看不清的地方,南丁格尔艰难地露出一丝苦笑。

“手……”

“什么?”教授压得更近了一点。

“手……你的……”

他只能从气息里听见她的话。教授注视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试图扶她坐起来。就在他用手指拂过她脸上冰凉的冷汗的时候,小指突然被一阵切割般的疼痛死死咬住不放。教授倒抽一口冷气,用力按住着魔一般突然挣扎起来的南丁格尔,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甚至感觉她的牙已经磨到了指骨。

“放开!”教授厉声说,用自由的一只手掐住她颈部能感觉到脉搏跳动的地方。南丁格尔松了口,把一口血沫吐在地上,重重地躺了下去,胸口微弱但迅速地起伏着。手下们都跑了进来。教授掏出手绢包住受伤的手指,小心地避免弄脏衣服。

“你想干什么。”他冷冷地从她身边站起来。

“我错了。”

教授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影子,不说话,似乎想确定刚才那句微弱的话是真的。

“刚才……弄伤你了……”她音量大了一点,“我错了……”

教授冷笑了一声。他把止不住血的手绢扯下来,吸了一下伤口,把血吐在地上。

“有点小聪明,小姐,不够,远远不够。”

他回头看着等在门口的手下。

“盐水,生理盐水。”

得益于业界有名的急智,南丁格尔没有死,也没有丢掉尊严。虽然她并未发自内心地觉得相对于自己遭到的灾难,咬那一口算得了什么过错,但是她需要一个自我责备的契机。她可以因为弄伤了教授的手道歉,但不是因为拒绝服从而道歉。这件事含有的滑稽成分大大削减了原本可能产生的精神打击。

她没有马上从那间房间里解放出来。长期适应黑暗的眼睛不能立刻接触正常光线,他们用了几天时间逐渐增强她所处环境的光照,才允许她到阳光下来。这个过程灭杀了重获新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