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奴把木匣子装着的礼单取了过来,红昭不会算钱,但他见这张单子又长字又多,满意了许多,又把东西递给小羊奴:“你收好,蒋漱清说了这都算我的私账。”先前江师安娶他时只带了红昭这个人走,如今蒋漱清娶他却是正正经经按照礼法来的,有来有回倒让红昭生出了几分实感。他细细想了想,同小羊奴道:“嫁给将军很好,嫁给蒋漱清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小羊奴闻言并不说话,红昭习惯了小羊奴的沉默,他又趴回塌上,抬眼去望小羊奴的脸。
红昭十岁那年因为不听话挨了打生了一场病,大概是烧坏了脑子,忘记了许多事情。鸨母嫌他麻烦,又不肯放弃红昭那张脸,便花了点银钱买了个差不多年岁的西域奴隶服侍他,这便是小羊奴。小羊奴是西域那边卖来的奴隶,买来时便叫鸨母毒哑了。刚买来时小羊奴像一只瘦小的白羊,但力气却出奇得大。红昭起先嫌弃他不会说话,后来却也习惯了。
红昭伸出手指轻轻碰在小羊奴的脸上,隐约从这张具有异域人独特韵味的俊朗面孔中看出了过去的影子:“小羊……”
红昭缓缓贴近,他似是要为了看清小羊奴的面孔,又似是要在小羊奴的脸上碰一下,但两人的唇将要贴在一起时,小羊奴却陡然后退了一点避开了。红昭怔了一瞬,继而回过神,他像是有些迷茫,仰头去看小羊奴面上的神色。可小羊奴依旧是那副神情,无波无澜的、淡漠平静的,翠绿的眼瞳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因为其中含着的情绪太多反倒叫人看不清了,像是一团压抑的绿色火焰。难得的,红昭未能读懂小羊奴,他疑惑似的歪了一下头:“小羊,你怎么了?”
小羊奴定定望着红昭,红昭却似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动作似的,他捉住小羊奴的手指:“小羊,你来,抱我去床上,陪我躺一会儿。我想睡个午觉。”他缩进小羊奴的怀里,安心找个地方待住了。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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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已定,按理红昭同蒋漱清便不该再相见。但蒋漱清不放心,还是趁着夜摸了进来,这回他留了心,并未像上次一般莽莽撞撞闯进来。小羊奴也认得他,看他一眼便不理了。
因为时候尚早,红昭并未入眠,正趴在床上玩九连环。这东西是随蒋漱清的聘礼一同送来的,却不是新打的,而是蒋漱清的旧物。红昭不会弄,自吃了晚饭便趴在床上解,待蒋漱清来时也没解开,他生气地把东西甩在一边。
蒋漱清正巧捡过来,想笑又不敢当着红昭的面笑。他坐到床边,解给红昭看:“喏,要这样弄。”
红昭看了一会儿没记住,他不觉得自己笨,只觉得是东西不好。他心里更恼:“不玩这个,好没意思。”他把脸压在手腕上歪着头望蒋漱清,“不是说不能见面么,你怎么来了?”
蒋漱清把东西放下,他低头看红昭,替红昭拉了拉寝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违礼的地方早便不止这一处,现下便是来瞧你又有什么不可的呢。”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太子今日来找你了?”
红昭把嘴巴一撇:“少提他。”
蒋漱清轻轻挑眉:“怎么,他来同你说什么了?”说来他也惊讶,他本以为狄玉生定会阻拦他与红昭的婚事,可今日狄玉生离开后,蒋漱清却并未听见什么消息。
红昭今日在狄玉生那里受了气,他不想提狄玉生,翻身往床榻内一滚,头发散乱着斜着身子望狄蒋漱清:“你要再问,你也出去。”
蒋漱清望进红昭黑珍珠似的一双鹿眼里,他果然不再提了。蒋漱清爬进红昭的床帐里,伸手捞过红昭的身子抱住了:“我陪你睡半夜,下半夜我再走。”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将要开口时却又压住了。最终他用食指蹭了蹭红昭柔软的面颊,踌躇着开口,“你嫁江师安,是因为他赎了你吗?”
“将军么……”顺着蒋漱清的话,红昭的心思也跟着回到了过去:那时若是别人来赎他,他愿意跟着走么?
大抵是不愿的。
但江师安死了许久了,久到红昭几乎忘记了江师安身上的温度。他仰面望着蒋漱清的眼,凑上去用唇贴住了蒋漱清的薄唇,不满似的嘟囔了两声:“你好啰嗦……总问这些。”红昭的手掌按在蒋漱清的喉咙上,摸到了蒋漱清上下滚动的喉结。红昭的两瓣唇沾了些水色,他坐在蒋漱清身上,垂着眼看见蒋漱清俊逸清隽的面孔。红昭把眼微微眯起,忽然道:“你从前总嫌弃我,现在倒想起来管束我了。”
蒋漱清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按在红昭的腰后,他手心烫得惊人。被红昭质问了,他面色微微有些红,却眼睫轻颤了一下说了实话:“那时为色所惑,不是嫌你,是嫌我自己。”
红昭偏了一点头,他嘴角翘着,得意道:“你喜欢我,天经地义,有什么可嫌的。红穗姐姐说我美若天仙。”
蒋漱清轻轻抿唇笑了一下:“天仙?”
红昭见状狐疑地盯着他:“怎么,我不美吗?”
蒋漱清不言语,低头覆住了他的唇。
自然是美的。红昭或许是天生的美人,朱唇皓齿、丰肉微骨,从内至外,从容貌到性子,大抵生来便是要别人爱他的。只是红昭不是仙而是妖,吃人心、要人命,吐出一点摄人的香气把蒋漱清的魂勾了去囫囵吞下,叫他的心满了也脏了。蒋漱清扑住红昭搂住了,俯首下去撞进浮动的暗香里,他声音低低的,商量似的:“叫我弄一弄……我再回去,好不好?”
红昭被他按在塌上压住了,身上沾了满身蒋漱清身上的热气,他有些嫌弃,略微挣脱开了一点勉强道:“好罢……”
蒋漱清动情时也显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多少因为情欲而变得有些潮湿,他含住红昭的两瓣唇轻轻舔咬着,尝到了一点甜味,又似只是错觉。蒋漱清喟叹一声,褪去红昭的衣衫搂住满手滑腻的皮肉。他平日里从来不熏香,如今却爱红昭身上的异香爱得难舍,色授魂与、心愉于侧。大抵这世间的人,自己越缺什么,便越爱什么。蒋漱清越是古板越是无趣,便越爱红昭的活泼与生动。书生与妖精,合该便是要纠缠的。
红昭的腿缠上了蒋漱清的腰,蒋漱清的手掌也顺势摸了下去。指腹间的触感太惑人,蒋漱清喘得厉害,脸也热得厉害。他身上汗涔涔的,衣衫便也有些粘身了。蒋漱清胡乱褪去衣衫丢在床榻上,露出一身玉似的肌骨。他脊背生得极端直,一根竹节似的脊骨并着两扇蝴蝶似的肩,宽宽阔阔罩住了红昭。他是清雅的人,却偏生易生汗,身上热气蒸得红昭也有些面红了。
红昭偏着头躲他,推他一把:“呀,你好重,怎么压着我?”
蒋漱清低下头去用鼻尖蹭红昭的脸,他把手从红昭的腿间抽出,沾了满手透明的水液。蒋漱清低头望了一会儿,忽然将手递到脸前嗅了嗅。红昭吃惊地“呀”了一声,便见蒋漱清低下头去伸出舌尖将指腹轻轻舔过了。
红昭连忙打掉他的手,又惊又羞:“你好不要脸!”
蒋漱清面上微窘,似是有些羞耻:“……不难吃。”味道有些怪,也有些腥,但是闻着却叫人血脉喷张、头也昏了。
红昭的腿间散落着许多衣衫,挡住了腿间的风景。蒋漱清捞起红昭的腿,他在床上跪直了,扶着红昭的腿慢慢将自己的东西送了进去:“唔……”
陡然插进去,红昭有些受不住,他两只手抓住身后枕着的枕头,身子也蜷住了:“别、等一等……”
蒋漱清果然停住等了他一会儿,只是红昭缠得太紧,如何忍得住?蒋漱清忍了片刻便又顶了进去。红昭被他顶得落了细碎的泪,呜呜咽咽地哭着。
蒋漱清喘着粗气,他低下头去亲着红昭的面颊轻轻哄他:“哪里疼了吗,我轻些?”
红昭被他弄得身子软了,身上也没了劲儿,偶尔被蒋漱清用唇蹭了,便追着用牙去咬,勾得蒋漱清身上发痒,更难自持。
蒋漱清难说得出床上那些俏皮话,便越发用着力、使着劲,搅弄得红昭呻吟哭泣不断。蒋漱清以为红昭身上疼了,可红昭的腿缠他缠得紧,又叫他难以抽身,便又陷了进去,捣出淫腥的水液与淫靡的声响。
从前,蒋漱清知道这世上有情欲,却既不关心也不想要,如今却掉进了妖精洞里,再出不去了。他撑着胳膊半压在红昭身上,发丝倾了满背,一声声密密叫着红昭的名字:“红昭、红昭……”
这日看过红昭,下一次见面便是成婚那日了。蒋漱清有些不舍红昭,薄唇细细吻着红昭的面。他身上热得厉害,唇却是凉的,红昭朦胧着一双眼,主动拿面颊去蹭他。
蒋漱清搂住他,情到浓时更不舍松开。他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到头来都化为情欲融在了红昭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填满了红昭。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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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慢一快的梆子声连续敲过三次,戌时了。
狄玉生抬起眼,看见宫墙外日头逐渐落了。他面上岑寂得厉害,也麻木得厉害,一双眸子冷水似的,乍看过去,倒有几分摄人的寒意。
一边的太监低着头,忍住了瑟缩的反应:“殿下,娘娘请您进殿。”
狄玉生默了半晌,喃喃自语般:“戌时了。”
太监摸不准狄玉生话里的意思,跟着应了一声:“是,殿下,已是戌时了。外头天也凉了,您请进吧。”
狄玉生脊背挺得极直,像一棵孤独的松,又或是站得僵了,他的脚动了一下才慢慢走进殿中。他来时公孙皇后正歇着,便叫他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但狄玉生心里冷笑,是不是真歇着,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