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扣下扳机的那一刻,竟觉得世界轻快。

她已经感知不到对方的痛苦和声音,每开一枪,都会出现幻觉,像是看见革音在对她笑,于是木子将子弹都用尽了。

木子接过保镖手里的骨灰盒,抱在胸前站在满园的尸体旁,看着查尔斯他们熟练的倒汽油放火,然后披着黑袍,转身看着刚离开地平线的太阳,坐车离开。

直到很多年后,木子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杀了革音的生母,纵容他们杀了这一庄园的无辜的人。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接受了革音的财产和集团,还有她的犬只打手们,就得习惯他们的做事方式,简单粗暴又野蛮。

两天后,木子爬上了多诺米蒂山尖,拿锄头铲子弄了很久,才费力的挖开冻土,将革音的骨灰盒埋在了雪山之巅。

“她讨厌太阳,我讨厌雨,但我们俩都喜欢雪。”

查尔斯全程在旁边像个木雕一样杵在那里,只动口不动手:“在我们的民族里,传说这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天神会倾听你的故事,原谅你的罪孽。”

木子埋下最后一捧土,在上面摆满了白色的石头:“那如果是我,也想长眠于此。”

查尔斯看着木子立起来最后一块石头:“嗯,她会喜欢的。”

痛苦是种稀缺资源,我的老板

木子这辈子没做过后悔的事,就算让她重回年幼的时候,在人生的无数个十字路口重新选择,她依旧会循着曾经的道路走下去,她如此坚信着,然后过好每一天,但直到革音去世后,她每每午夜梦回,回忆起与革音的种种往事,都令她痛苦懊悔万分。

她在每个梦里,不停地奔跑想拉住越来越远的革音,哭诉着想要抱住她,告诉她,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只是表面客气,而是真心实意把她当做朋友,倾听她的烦恼,然后……对,在多诺米蒂之巅,离神明最近的地方,木子已然讲述了她的一生,声线平稳,面容恬静,像是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对革音来说,她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她的每一个举动和关切都是救赎,可对木子来说,这些都只是举手之劳,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当个好人,每每起恶念或遇见不公平,都让她想起因公殉职的父亲。

木子睁眼,从办公室醒来,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袖子,然后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个好人。她又想到了曾经问兼职店老板的那句话,是不是好人都没有好报?

她起身,肩上的旧毛毡滑落。

查尔斯站在落地窗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晚的春雨。

“查尔斯。”木子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查尔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像是站着睡着了。

木子揉着僵硬地脖子又问:“你站了一夜了,不累了吗?”

查尔斯:“职责所在。”

木子不动痕迹地擦掉眼角的泪,“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管我。就好人好报也要有个限度,不能太过了。”

查尔斯:“这个世界没有好人。”

木子看着他,查尔斯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身漆黑完美的融进夜色里,除了那一头金色的短发,让他有些存在感,似乎根本无法察觉到有这个人存在,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光听声音,还以为只是有点口音的外地人:“这个是相对论,就像你对于Alexia是个好人,但对于我们来说,你比杀人放火的恶徒更可恶。”

木子看着他转过身,他带着墨镜整张脸隐于黑暗看不清楚,但浑身的气势陡然增加,让人感觉到压迫和不适,这个站在五米开外的男人,像是下一秒就可以掏出手I枪,了结木子的性命,或是徒手捏碎她的喉骨,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个哲学家一样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道理:“所以,好人好报,只是……你知道的,如果坏人太多了,就不好管理这个社会了,所以上面编出来骗大家都行善积德而已,就像佛教的六道轮回。”

木子捂着嘴闷声笑,随即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对中国文化很了解。”

查尔斯:“国籍不同,但人是相通的。”

木子:“所以,其实你很讨厌……哦,不,恨我?”

查尔斯:“不,说不上恨,只是如果我遇见结局,我会赶在革音做出决定之前,杀了你。”

木子伸了懒腰,笑的更开心了:“那真是对不起了,你现在不仅不能杀我,还要为我尽忠做事,听我吩咐,比如现在,取下那该死的墨镜!我说……取下那该死的墨镜!”

木子声音陡然提高,拿手指指着查尔斯,抬着下巴看着他。

查尔斯取下墨镜,将房间的大灯全部打开,木子看清楚了他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墨绿色的眼睛还有刀伤。

木子突然哑言,咬着拇指,许久才说:“还是带回去吧。”

查尔斯又将墨镜带了回去。

木子:“对不起。”

查尔斯:“独眼是男人的浪漫,戴墨镜只是以前经常半夜火拼,留下的习惯。”

木子换了个话题:“我之前吩咐的那件事,结果怎么样?”

查尔斯:“是真的,那个是连体炸弹,在教堂和大厅都有。”

木子:“范围多大?”

查尔斯:“所以参加婚礼的人。”

木子:“我没有收到请帖?”

查尔斯:“嗯,但林??和尉迟收到了。”

木子长吐了一口气。

查尔斯:“而且她的病历我都查到了,很详细清楚,简直像直接送给你看的,所以我推测这是个局,她想借你摆脱这场婚姻,她在逼你做选择。”

木子:“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让她……疯去?”

查尔斯:“这人狡诈,算计又攻于心计,对你不是纯粹的感情,和Alexia不一样。”

木子沉思了许久:“我再想想。”

所谓旁观者清,但涉及到昔日好友兼前女友,木子想规劝她,可夜晚,革音频频入梦,让她愈来愈差。

“我告诉你什么是最可悲,你爱上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

木子被电话惊醒,陌生来电以及无数道歉的长篇大论的短信,木子握着手机,把它往外一摔,不用看,也会知道是林??打来的电话,她和林??分手后,就把林??拉黑,林家人给她打电话,来北京找她,木子也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