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室中。
苏皎皎的心中怀着些许的紧张感?,她莲步迈入内室,眸子环顾四周,眸光扫视逡巡了一圈,然后眸色一沉,流露出少许的失落。
果真,靳星渊并不在?里面。
她心中怅然,也对?,今日不过?是?一个侍妾过?门?,靳星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日理万机,夙兴夜寐,怎么会特意过?来藏娇院一趟,同一个侍妾“洞房花烛夜”呢。
苏皎皎心中越想越伤心,心尖尖上的乌云盖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线连绵不绝地落在?她的心田,相由心生,此?刻美人蹙眉,神色忧悒。
暗香赶紧出言安慰,粉唇翕动,劝解道:“苏姨娘,爷既然抬你入了府,他必定是?有几?分喜爱你的,你可是?他的后院的第一个侍妾呢,姨娘生得如此?仙姿玉貌,美艳无双,日后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夜深了,不便打扰苏姨娘就寝,奴婢就先退下了。”
暗香朝着苏姨娘福了一礼,然后在?回下人房就寝歇息前,又冲着蝶儿道:“对?了,蝶儿,我?有话同你讲。”
“蝶儿,爷同我?说过?,今后你擢升为府中的二等婢女,例银按照一等婢女的份例每月十?五统一发放,你今后专门?负责贴身伺候苏姨娘,如此?的美差,你可要尽忠尽职,事事体贴,不可懈怠。”
“蝶儿,这份差事比你之前的扫洒活计可要松快多了,你可要好好做事,若是?你犯下错事,我?身为藏娇院的管事婢女,可是?要给?你紧紧皮的。”
暗香恩威并施,说完便退下了,回了藏娇院的下人住的芜房中,在?自?己的床位上睡下了。
“苏姑娘,不,苏姨娘,今日姨娘是?直接就寝,还是?沐浴更衣一番再?就寝?”
蝶儿方才受了暗香的一番言语敲打,脑袋瓜嗡嗡的,她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她在?甜水巷伺候过?苏姨娘一段时间,晓得姨娘爱干净,几?乎每隔两?日就要沐浴更衣一回。
只是?今日天色已晚,都快三更天了,况且看样子估计今夜爷也不会来藏娇院了,因而?,她才这般发问?。
“罢了,今夜天色这么晚,爷也不过?来,我?沐浴更衣做什么,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苏皎皎有些幽怨道,又道:“蝶儿,我?准备就寝了,琐事不需你伺候了,都快三更天了,你也退下去休息吧。”
“奴婢告退。”
蝶儿说完便离开了。
室内,一下子空荡荡的,又有一阵泠泠晚风吹过,风不大不小的,可恰好将屋外面的柳絮叶子给吹进来了,几?片嫩绿新叶随风吹到了地面上。
苏皎皎的肩膀打了个颤,觉得有些冷,她的百褶裙袂款款,迈着莲步走到一扇雕窗前,关上了窗。
一转身,便看见了正对?面的那扇雕窗前,一层浅淡的朦胧月光的沐浴下,靳星渊一身大婚穿的红色吉服,吉服上绣有龙凤呈祥的金线暗纹,他正翻窗而?入,月光将他的脸分割得半明半暗,刀削斧凿,轮廓棱角分明,比平日里还要无俦上三分。
“爷,你怎么不从正门?过?来啊,皎皎方才关窗时听见身后的窸窣动静,心头一颤,还误以为屋中进贼了呢。”
苏皎皎的柔荑小手拍拍胸脯,她一脸惊魂未定,可很快惊惧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脸的又惊又喜,还有微蹙眉头的那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忧愁。
“正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爷也以为你早就睡下了,便想着当一回梁上君子,偷偷地从窗户翻进来,给?你一个小惊喜。”
靳星渊说完,又将背在?伸手的左手拿出,他的五根手指骨节根根分明如白玉制成,五指紧紧捏拽住的是?一条正红色的吉服,吉服通身火红,裙裾上有龙凤呈祥的金线暗纹刺绣,成片的金色刺绣同靳星渊身上的那一身红色吉服是?同款的,纹路一模一样。
“皎皎,将这套吉服穿上吧,今晚,我?们喝了交杯酒,然后再?洞房花烛夜……”
靳星渊的一贯冷冽的声音变得低沉喑哑,他低着头,在?苏皎皎的左耳耳畔低语:“从此?恩爱两?不疑。”
苏皎皎一听这话,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怒。
喜她的表兄靳星渊真的记挂着今日是?她过?门?的日子,没有对?她这个侍妾不闻不问?,毫不在?意。
怒他穿一身红色吉服,偷偷摸摸地过?来,还带了一套女款正红色的吉服让她偷偷摸摸地穿上,一起“洞房花烛夜”,这哪里是?在?记挂着她,宠着她,这分明是?在?折辱她。
若她不是?苏皎皎,若她依旧是?曾经的镇远侯府中的嫡女温明月,凭借她的贵女出身和艳冠京城的姝色,整个上京,多少公孙贵族,郡王世子,都争着抢着想要娶她为妻,明媒正娶,三书六礼,红雁为信,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出嫁。
就算是?嫁给?年轻一些的皇子当皇子妃,成为皇室女眷,她都担得起这份尊荣,这份体面。
就算靳星渊是?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可也不过?是?个孤臣,想娶她当正妻,还得看她本人同不同意呢,她若同意了,还有爹爹那一关要过?。
如今,时易世变,白云苍狗。
她竟然成了靳星渊的后宅侍妾,过?门?没有红色喜服可穿,也不许穿正红色的衣裙招摇过?市,免得惹人非议,她被一架小花轿抬着静悄悄地从小门?进入,悄无声息,这般便算是?她这个低贱的侍妾过?门?了。
靳星渊愿意在?她这个低贱侍妾过?门?的当夜,穿着一身红色吉服,深更半夜地来藏娇院看她,偷偷摸摸地允许她今夜穿一身正红色的凤冠霞帔,同她一起“洞房花烛夜”,这便是?对?她这个侍妾的体贴入微的疼宠偏爱了。
苏皎皎强压下心中酸楚,又抬眼,羽睫纤长卷翘,眼眸稍微一眨,好似蝴蝶在?翩跹飞舞一般,她一双星眸细细观察了一下靳星渊今夜特意来藏娇院一趟,都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她看见靳星渊的另外一只手中端着一壶合卺酒以及两?盏合卺玉杯,怀中衣襟里面还揣着两?枚很粗的红色喜烛,还有一个红色的“囍”字剪纸。
她心中觉得自?己备受折辱,被这位表兄当做玩物来轻慢作践,却依旧是?强颜欢笑,唤他一声:“爷。”
第37章 及良时 嬿婉及良时。
只见靳星渊将“囍”字剪纸贴在苏皎皎方才关好?的那扇雕窗上, 然后用火折子?将两根红色喜烛的烛芯点燃,在室内靠窗的四仙桌上寻个位置放置好?。
然后他转身侧目,眉目俊朗, 沈腰潘鬓, 在一层烛光的晕染下, 灯下看靓男,他俊美无俦得好?似九天?上的神祇, 不似人?间俗物。
他哑声同身后坐在罗汉床上发愣的苏皎皎讲话, 沉吟道:“皎皎, 还不快点换上这身红色吉服。”
苏皎皎心中翻江倒海, 心尖尖上好?似有?一阵泠泠飓风刮过,将她的心头?血都吹凉了几分,可面上, 她眸子?一闪,却是红唇翘起一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爷,皎皎这就换衣服。”
苏皎皎言罢,她立马双手雪白柔荑接过靳星渊手中捏攥着的那一套正红色的金线刺绣吉服霞帔。
她当着他的面,开?始宽衣解带,鞋袜,束腰绦带, 一身水红色山茶花暗纹的百褶襦裙,一层水红色的外衣,脱得雪白的香肩暴露, 只剩下一层火红色的肚兜,和火红色的小衣,胸前的玉兔起伏明显可见, 玉足贴着冰凉的地面。
苏皎皎垂眸不语,即便?心里晓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雪肌,甚至更隐秘的地方,靳星渊这厮都几乎用他那一双大掌抚摸触碰过,可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她依旧是有?些小女儿家的羞涩情?态,她满脸红潮,粉腮此刻艳若桃李。
她穿好?了一身凤冠霞帔后,裸着一双雪白玉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娉婷而立,一身正红色的吉服,裙摆上有?金线刺绣的龙凤呈祥纹样,大片的金色凤翎栩栩如生,显得她整个人?严肃古板了不少,不过,以红衬红,也衬托出她娇若芙蕖的面孔。
二人?在喝过一杯交杯酒后,双双红衣褪尽,开?始了“洞房花烛夜”,嬿婉及良时,在这四下无人?的良夜,闹出了一阵不小的窸窣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