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凉薄无情,转身就是沧海桑田。
他有权势,有钱财,他想要什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得不到,他不会去怀念一个伤害过他背叛过他,疯疯癫癫脏脏兮兮的女人。
他只说她恬不知耻,不识抬举。
和周逸辞母亲一样,可沈碧成又远不如她留下的记忆深刻。
他睹物思人,看着那座冷冷清清的灵堂,看着那样像她的周逸辞,他缅怀她的好,淡忘她的坏,她倒像是一颗朱砂痣,在穆锡海越来越虚弱的生活里清晰无比。
唯独她,被他在记忆里强行剔除。
可她现在又突如其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他只能静坐在沙发上,视线里是沈碧成的沧桑,是齐良莠的慌张,是我的淡漠。
我将目光落在平静的大太太脸上,也许只有我面对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灿烂,我当然会笑,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平稳到了现在,解脱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所有被压迫的被冤枉的被迫妥协的,都将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解脱。
像我,像沈碧成。还有那份销声匿迹到现在的遗嘱。
她挣脱开九儿的束缚,她不需要支撑,她足以走完这短短的几十步,她走出一半,逼近齐良莠,而后者惨白尖叫,她仓皇逃窜中竟然冲到了我身后,她躲着,她早已顾不得自己那样国色天香的美貌此时狰狞到什么程度,她怕的不是沈碧成,更不是她那点虚弱的仇恨,她怕的是最后这张面具碎掉了,她该拿什么在穆锡海面前逆转乞怜。
沈碧成越过一动不动的我,她看着齐良莠半张暴露的脸,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陈旧,“你恨自己没能再下狠手了结我在地下室,你恨你疏忽大意了,以为一个疯子除了吃屎什么都不会。”
“没有…不是。”
齐良莠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她两只手无助中握住了我肩膀,她不断念叨着不是,没有。
沈碧成又朝前逼近两步,齐良莠忽然从我身后跳出去,她强压下自己的心虚和崩溃指着沈碧成那张清素削瘦的脸,“你出来干什么,你还嫌自己造孽不够深,想出来颠倒黑白求老爷原谅你。”
齐良莠从我身后跑开,她冲向穆锡海,尽管后者没有给予她一个眼神,只是将浑浊苍老的目光定格在沈碧成身上,她仍旧不肯放弃握住他的手,她啼哭着哀求,“老爷快让人把她抓下去,她装疯卖傻一定没有安好心,老爷不怕吗,家里有一个克夫的程欢,不能再来一个居心叵测的沈碧成,您不要心软,您快说句话啊!”
她彻底慌了手脚,她在沈碧成进来那一刻还抱着幻想,她想这只是个傻子,被囚禁了三年也许话都不会说了,哪里来的理智,她如果能为自己洗清还至于等待三年吗,三年前她就可以反败为胜。
齐良莠根本不畏惧沈碧成,三年前她怎样输,三年后依旧,可她慌张于现在并不是穆锡海独宠的女人,她的话没那么重分量,她慌张于她和莫雄闹掰后他是否还对自己忠诚,愿意保守秘密,她更慌张于在场的穆津霖,以及将沈碧成带上来的我和我手上的包裹。
这样大肆周章,没有证据谁也不敢。
她透过穆锡海冰冷的眉眼,透过这死寂的空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大势已去。
[旭日小说网]第一百一十一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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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穆宅三年来最死寂的一个午后。
空气中凝结的尘埃在飘动,从每个人脸颊上飞过。
我冷静而沉默,注视着跪在穆锡海脚边的齐良莠,她两只手仍旧死死抓住他袖绾,她眉眼是不甘放弃的执着。
大太太看了一眼身边佣人,垂眸示意她什么,当然这样的内涵只有佣人自己清楚,她走到穆锡海旁边,小声说,“老爷,大太太身体不舒服,该上楼吃药了。”
穆锡海一言不发,他盯着沈碧成的眼睛大约看累了,他闭了闭淡淡嗯了声,然而佣人转身刚要过去推着大太太上楼,我在这时说,“大太太不留下吗。今天这件事势必要有个了断,您是正室,您在这里旁观做个见证最好。”
大太太伸手在额头上揉了揉,“有老爷在,我不掺合了。”
“三年前老爷处置沈碧成时,大太太在场吗。”
我盯着自己掌心错综复杂的纹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大太太抬起的手恰好遮盖住她的脸,透过松松垮垮的指缝,我看到她眼睛可不疲惫,精明澄澈得很,正微微转了一下。
齐良莠知道今天一切都将瞒不住,她急于扯个陪着她下水的,她也不管不顾大太太比她高贵多少,又有穆津霖的情面在,她不想一个人下地狱,她已经这副模样,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
她指着大太太对穆锡海说,“大太太可不也在!津霖不在,他没从山庄回来,逸辞和可心那时候都没到您身边,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少,全都扒着门框和窗户看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在笑,笑您身边又少了一个,笑自己又多了个机会。”
她说完目光冷冽注视大太太,“怎么您现在要躲了,当时瞧得不也津津有味吗?是怕牵扯到自己头上,所以想避开降低存在度,可惜啊,三太太刚才那话说的不错,天网恢恢,我漏不掉,大太太您也漏不掉。”
她把死死抓着穆锡海袖绾的手上移,扣住他指尖,穆锡海此时就像一尊雕塑,动也不动,甚至不曾露出一丝蹙眉和震撼的神情,可他越是沉默越是让人胆寒心慌,齐良莠先是试探着碰了碰,见他没有抵触和甩开,她便用了点力气攥住。
“老爷,大太太什么都知道,她用她的不争贤淑来演绎一个正妻虚假的气度,用信佛来凸显她的仁善和慈悲,可她其实最恶毒。她对是非黑白视而不见,对一切柔软哀求冷眼漠视,她就像躲藏在暗处的猫头鹰,眼睛里看到了一切,只是不言不语,让我们去绞杀去撕咬去相互怀疑,她再等着吃**的肉。”
齐良莠说到这里忽然大笑出来,可心在我旁边捂住嘴,眼中是和她毫不相干却无尽的恐慌,齐良莠此时真像疯了一样。
“老爷啊,您敬重了四十年的妻子,其实她才是最可怕的。她的可怕暗藏不露,您是否想过,她在您枕边睡了四十年,这么久的日子,她琢磨了您多少。”
大太太闻言抬眸看她,唇角挂着厌弃与可笑,“一派胡言,你这个疯子。”
“我是疯子,大太太更不是好人。”
齐良莠咬牙切齿,她眼睛通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撕咬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在这样一片混乱时,管家带着莫雄从外面进来,他没有告诉莫雄宅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以致于他背着药箱非常淡然踏入那扇门,而下一刻他看到了客厅内的狼狈,仓促与冰冷,他更一眼看到被黑暗和寂寞折磨得苍老了许多的沈碧成,他拿着手机的指尖一松,陡然坠落在地,支离破碎的手机散开在他脚下,他整个人都愣住。
齐良莠看到他,她仿佛忽然被唤醒了最后一丝希望,如果莫雄一力担下,他把所有罪孽都大包大揽,她是不是还能钻个空子,继续安然无恙的生活。
她跌跌撞撞朝那边爬了两步,手撑住茶几站起来,她脸上露出那样好看的笑容,一如她这辈子都在用美貌攀爬的风情,她伸出的手在半空定住,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触碰莫雄,她小心翼翼喊他莫医生,眼神内满是祈求和探究,后者呆滞的眼珠动了动,有些僵硬看向她,他慌了神,根本理会不了齐良莠的意图,他忽然间抖了抖身体,“老爷,三太太的事,三太太的事我并不清楚。”
齐良莠一怔,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气疯,她没想到莫雄这样愚蠢,竟然不打自招,她急得和他使眼色,皮肤绷得紧紧的。
穆锡海眯了眯眼睛,他仍旧一言不发,他像是不愿面对,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变故。
我将放在袋中的录像取出,托在掌心看了看,我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他们全都死盯着我拿的是什么,我注视着莫雄莞尔一笑,“新开茶楼里的茶好喝吗,屏风漂亮吗。”
他一怔,我继续说,“总医院的邹小姐,年轻可爱又十分单纯,莫医生好福气,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呢?这份礼金,我和老爷念在莫医生多年尽心的份儿上,势必不会少给。”
我这两句话让莫雄强作的镇定荡然无存,他死死抿着嘴唇,喉咙不断翻滚吞咽着唾液,这是一个人紧张到极致的表现。
我叫来管家,反手将录像带交给他,他接过去蹲在播放机前面安装,此时那盘录像就像一块鲜美的肥肉,让这里每个人都无比渴求,齐良莠和莫雄恨不得夺过去吞吃入腹,彻底毁尸灭迹,而沈碧成和我却非常期待它播放出来时,穆锡海与大太太精彩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