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支支吾吾的:“也没、没什么事,就是看中了一只镯子。”
靳元低头自己理了理腰带:“你又不是没首饰戴,买这么多有什么用。”话是这么说,但看到妻子一向娇俏的面容,带着憔悴,靳元还是掏出了自己的荷包递给谢莹:“呶,我就这么多银子了,你都拿去吧,可别再为了这些愁眉苦脸的了。”
谢莹打开那个墨绿色的荷包一看,只有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和几块碎银角,登时失望不已,嘟囔着:“这些散碎银子哪里够......”
靳元一听反问道:“你自己那不还有些体己吗?不够就先拿那些添了,我以后补给你就是。”
谢莹一晚没睡好,此刻情绪几近崩溃,捂着额角大喊道:“那些加起来都不够!要是寻常的镯子,我会对你开口吗?那么多的银子你拿什么来补给我?就靠你那点微薄的俸禄吗?”
靳元被她吓了一跳,但到底是新婚燕尔,就算谢莹说话不中听,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到底是看中了多贵的镯子?至于这样闹脾气。”
谢莹有气无力的嘟囔道:“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我看你疯了不成!你去问问母亲这辈子可戴过一千两的镯子?”靳元也被勾起了火气,心中觉得谢莹太不懂事,转身就要走。谢莹见他恼了,立马抓住他的衣袖道:“不是,其实不是我要买,而是要赔给谢安澜的。”
谢莹知道靠自己是无论如何凑不够银钱了,于是硬着头皮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丈夫。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并非故意去绊谢安澜,只是无心之失。
靳元听完只觉得头疼,皱着眉头抱怨道:“你怎么能惹出这样的事来?不过这康宁公主也太娇奢了些,怎么能随随便便一只镯子就是天价。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这银子咱们肯定是要赔,否则我们东原伯府里脸面往哪里摆。你在家中等着吧,我先去当值,等我晚上回去再去求母亲。”
谢莹见事情总丈夫把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等晚间靳元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就要去求母亲,谢莹又拉住了他,支支吾吾道:“阿元,你能不能随便寻个由头要钱,别说是我惹出了事端。母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要是知道了实情,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靳元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由头?什么由头?你当这六百两银子是小数目,我扯个谎母亲就能给我吗?我看你到了现在还不清醒,你跟我一起去前院。”
谢莹好话说尽,还是被他一路拉着去了前院。
东原伯夫妇正在商量幼子的婚事,就见长子与媳妇拉拉扯扯的进了屋,东原伯平素最讲礼数,登时就皱起了眉:“阿元,你拉扯你媳妇干嘛?也不怕别人笑话。”
靳元拉着谢莹跪倒在地,把来意说了一遍,东原伯越听脸越黑,靳夫人倒是先听不下去了,指着谢莹鼻子骂道:“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个丧门星进门,才嫁过来多久你就惹出这样的事端,以后还了得?”
靳元见谢莹被骂的默默垂泪,母亲还是不肯罢休,也抬高了嗓门:“母亲这是干嘛!我已经说过她了,您就不要再说了。就算这钱是儿子向您借的,以后一定还您。”
靳夫人见他这种时候还向着媳妇儿说话,更是来了火气,却被东原伯打断:“还?六百两银子,你就算不吃不喝多久能还清?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父母也不欠你的,以后管教好你媳妇儿,再敢闯祸你们俩一起给我滚出去!”又转头对妻子道:“给他拿钱吧。”
靳夫人哪里能干:“我倒是想给他,手头也得有银子啊!阿元娶妻时就不说了,阿湛娶得是侯府的小姐,光聘礼咱们就出了多少?现在又赶着路哥儿议亲,又是一大笔开销等着呢。这府里上上下下哪样不要钱,你当咱们有多少家底能挥霍呢?要我说直接休了谢氏,反正她与公主也算是表亲,让她们自己解决吧,这样的媳妇儿我可受不起。”
谢莹一听要休了她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的哭求。
东原伯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办法吧,不行就卖个铺子,总得先把这个窟窿填上,刚娶一年的媳妇儿就休回娘家,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何况得罪的偏偏是那位,这两年咱家本就在圣上面前不得脸,你就算是为了儿子们将来的前程,也万万不能把这事撂在一边。”
靳夫人无奈点头,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原本就看在你是康宁公主的表亲,我们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这倒好,你与人家半点攀不上交情也就算了,还惹怒了人家,我千不该万不该同意了你这拎不清的庶女进门。元儿啊,你是要为了这女子,难死你爹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的关心,笔芯。颈椎上的毛病太折磨人了,严重的时候我手都是麻的,大家一定要多运动,不要老低头看手机,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严重了,才开始重视它。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
☆、第五十四章
东原伯府果然如约,三日之内付了一千两银子在珍玉阁。只是也因此事,谢莹在婆家的日子更加难过,再加上新进门的弟媳是侯府的小姐,谢莹这个长媳倒是矮了人家一头,日子过得着实憋屈。谢莹悔的肠子都青了,好端端的自己偏招惹那谢安澜作甚。
流华宫内,白蒹葭百无聊赖的靠在迎枕上,望着地上铺的青砖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殿内静悄悄的,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冬影快步走进殿来,带着些笑意道:“娘娘,公主邀您去承芳宫吃茶呢。”
闻言,白蒹葭暗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赶忙直起身子理了理鬓间,对冬影说:“快服侍我换衣裳,别让公主和端妃娘娘等,就拿那件淡青色绣白莲的来。”
宫里的奴才们最是捧高踩低,如今白蒹葭虽顶着安嫔的名号,可她被帝王冷落,亲姑母柔妃都对她避而不见,白家也不再支持她,白蒹葭连打赏的富裕银子都拿不出,宫人们哪还会敬着她呢。除了冬影这个忠心的丫鬟,其他人大白天的又不知跑到哪去躲懒了,偌大的殿里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连奴才们都敢如此,其他的嫔妃们更是不会费心思结交白蒹葭。所以她这个安嫔在宫中就像是个影子一般,没人理会。多少次寂静的夜里,白蒹葭看着那富贵葡萄纹的帐顶都觉得自己要疯了,可第二日起来,又要继续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幸好平乐公主与端妃娘娘向她愿意与她交好,常常邀她去承芳宫小坐,这也成了白蒹葭在这寂寞深宫中唯一的交际与消遣。
白蒹葭才到承芳宫门前,就见端妃身穿一件宝蓝色的团花宫装,正要上步撵,连忙上前请安道:“妾身参加端妃娘娘。”端妃是出了名的和善人,脸带笑意的叫了起:“是安嫔啊,本宫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要去凤宁宫。你快进去吧,平乐正在等你呢,你们年龄相仿凑在一起也有话聊。”
白蒹葭垂手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端妃的步撵才进了承芳宫。
平乐神色冷凝的想着母妃刚才的话,是,她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等那太子妃仲氏怀上了孩子,那这事就难上加难了。如今她们也只能冒险一试,唯有自己的亲弟弟继位,她才能真正的享受公主该有的一切,名声、权利、自由,就像昭阳长公主一样,而不是如今像一只可怜虫一样接受他人怜悯的目光。
当初平乐与嘉和两位公主,几乎是同时出嫁。可不同的是嘉和嫁了安国公府的次子,而平乐却是嫁去了遥远的宁武关,定国公裴家。
虽然从京都去宁武关路途遥远,娇生惯养的平乐一路上不习惯极了,可她心中却是高兴的,她的父皇终于看重了她一次。定国公裴家啊,威名赫赫,在邺国的百姓心中就是忠臣良将的代表,深受历代帝王们的信重,更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嘉和不过嫁了个没有才学本事的次子,谢安澜虽然嫁了辅国大将军,可也是出身卑贱之人。唯有她,她在亲事上赢过了她们所有人,当初她那么嫉妒她们,可如今呢,她们的夫君都比不上她嫁的裴远。
可嫁过去之后平乐才发现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裴远并不因为她是公主就捧着她,而是仍然一心扑在战事上。裴远身为嫡子,每次打起仗来都冲在最前面,经常负伤,每个月能陪她的时间少的可怜。
就在她嫁过去的半年后,裴远在一次战争中中了流矢,伤重不治,就这么死了。人人都称赞他是大英雄,可平乐心中又气又怨,立马让人收拾行装,回到了京都,来回就是这么一年的光景,她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寡妇,真是倒霉。
平乐带着一肚子委屈回了皇宫,端妃抱着她哭作一团,谁想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竟是这样的结尾。当天景和帝就召见了平乐,平乐还没来得及向她的父皇诉苦,就被景和帝的扔来的砚台砸中了额角,登时便倒在地上,血糊了满面,景和帝怒气冲冲的质问她:“我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你丈夫刚死,你第二日就收拾行装离开,你让你祖母怎么想?裴家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我们皇家对待忠臣就是这样的态度!”
平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哭喊着问道:“那父皇要我怎么做?要我在那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守着他的牌位过一辈子吗!您为何这么对我,我是您的女儿啊!”
景和帝压抑着怒气:“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给了你一门这样荣耀的亲事,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没在半路上就赶你回去。裴远的死谁也没有想到,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裴家子弟从来都是战死沙场,裴家妇也从来没人改嫁,你不愿意回去,就在这宫中为裴远守着吧,但不能因为你是公主,就让你为所欲为,不能为了你一人让天下的忠臣百姓寒了心。平乐,你是公主,这都是你该承担的。”
平乐挣扎着起身哀求道:“父皇、父皇,我才不到双十年华,你不能这么对我。”
景和帝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让方连海亲自去扶住她,对她说:“平乐,富贵和尊荣,无论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只有改嫁这一点我不能答应,是父皇对不起你。”说罢不再看她,只挥手让人带她出去,空荡的大殿中,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带着疲惫的神色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终是一声哀叹。
平乐就此住回了承芳宫中,甚少出门,她怕看到别人怜悯的眼神。
今日她仍是穿的素淡,一身藕色的宫装,身上的首饰皆是白玉,平乐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这身装扮,倒是真像个寡妇,不禁发出了冷笑,她掀起自己厚重的留海,盯着自己额头上那个半指长的狰狞疤痕,眼中神色越发冷厉,轻声道:“父皇,我如今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啊。”
此时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殿下,安嫔娘娘来了。”平乐眯了眯眼,冷声道:“知道了。”随即便换上了热络的笑容迎了出去。
平乐亲亲热热的搂住白蒹葭的胳膊:“可把您给盼来了,我这有些大红袍,说是贡品。我也尝不出好坏,喝也糟蹋了,立马就想到了您,谁不知您最是雅致,这好茶还是该给您这样懂的人来品。”
白蒹葭感激的红了眼眶,赶忙道:“多谢公主还想着我,在这宫中也只有您对我这么好了。”
平乐挥退众人,握住了白蒹葭的手:“白姐姐,没人时我可否这样叫你?说来你我年纪也差不多,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好像我亲姐姐似的,要叫你娘娘实在有些别扭。”
白蒹葭如今就像是溺水的人,别人的一丁点好意都像是救命稻草,她必须牢牢抓住,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我也觉得公主很是亲近呢,以后私下你我就姐妹相称。”
平乐点头,神色间有些犹豫,压低声音道:“这些话我知道不该说,可我实在是心疼姐姐。虽说你与瑾嫔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可她那样的破落户儿自然更会伏小做低,讨父皇欢心。姐姐你家世品貌都在她之上,难道就要这样憋屈的度过一生吗?”
白蒹葭见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又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更是鼻头发酸:“哎,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如今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