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阁主有请
和宗主一同下山历练的资格极其珍贵, 更何况此行是?去往穷凶极恶的北原春山,不是?去往某家某地的赏景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丧当场, 因?此,最终顾长明只带了赵纸意和谢玉折两个人前往。
还?没下?山,光是?站在天不生门口, 隔着脚下厚重的云层往下看巍峨的、不见底的七千阶玉梯,谢玉折就已经觉得触目惊心了。
我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周直接从我的心?口穿透出了?脊背,比冰还?刺骨的剑意让我的心化作了看不见的碎烟,那一剑之后我才知道带着高帽的黑白无常不是?编造出来的传说。
白无常喜笑颜开地对我说“你可来了?”,黑无常满面肃然地为我套上缉魂锁,阎王爷准许他们将我押解到望乡台前望望血亲,我第一次看到三岁时就离我而去的母亲的模样。
他确信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可为什么他醒来时会在七千阶上的天不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已经在阴曹地府里走过一遭的死人, 只?以为他是?重伤被救了??
都说人死时脑袋里会闪过走马灯,那现在的一切,只?是?我弥留之际时做的一个梦吗?
可为什么梦里没有想见的人?
没有太多时间琢磨,谢玉折迅速回过神,立在顾长明身旁,召出自己的剑,正为难地想着该如何御剑而下?, 却听见顾长明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柳闲很爱剑。”
柳……闲?
总是?听顾长明上仙上仙地叫,他原以为这个人不知道柳兰亭的另一个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恨不得和自己的剑睡在一起, 去哪儿?都御剑而行,从来不屑于乘车, 他觉得这样很……”
顾长明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回忆那个陌生的、只?从红衣青年口中听到过的又粗鄙又张狂的说法:“逊。”
竟然像是?在缅怀似的, 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但和你住一起之后,他为你买了?一辆马车。他太宠爱你了?。而你还?怨他。当年他力排众议也要?留下?的十七也是?这样,他总是?遇不对人。”
“他……”谢玉折垂着头,低声不甘道:
“他为我买了?一辆马车,就想换走我的命,宗主,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你知道要?干什么就好。”
看着云雾缭绕的脚下?就像在俯瞰众生,顾长明棱角分明的脸上噙着一抹淡漠的笑,他话音一转道:
“你们二?人御剑下?山,两个时辰后,醉梦长见。”
说罢他面前出现一条裂缝,他踏足进去,身影便消失在了?天不生雪冷的空气中,独留赵纸意和谢玉折二?人面面相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赵纸意关怀道:“师弟,若你恐高,我可以带你下?山。”
谢玉折摇了?摇头,无名剑放平,他踏了?上去。
忽略原来平日和柳闲待在一起一直被监视着,连买了?辆马车都有人知道的事实,顾长明其实没说错。
如果他想修剑,却连御剑都不敢,何其好笑?先前不用怕死、不担心?有做不到的事,所以练了?这么久连御剑都不行,他在柳闲的庇护之下?安逸太久了?。
柳闲怕鸟,所以他给自己养了?一只?。
他怕高,也必须站在高处去。
按照寻常御剑的速度算来,从天不生到醉梦长,需要?至少三个时辰,不仅需要?御剑,还?不得不加快速度。
在高空之上毫无支撑的感觉让他恐慌,谢玉折闭着眼,听耳边呼呼吹过的风声,可腰间的铃铛声盖过了?一切,还?在清脆作?响,是?他浑身僵硬时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明明是?求长生的铃,此时却变得无比蛊惑,却又分外让人安心?。
从剑上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磕磕绊绊,多了?好几处青红的肿包,鬓角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又风干,谢玉折攥着小铃铛,觉得自己这一路上已经死过无数次。但逐渐加快的剑速之下?,狂风好像席卷了?他的整个灵魂,灵海完全放空,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好像一只?鸟一样的自在。
柳闲爱御剑,会因?为这个原因?吗?
到到达醉梦长富丽的雕花门口时,顾长明和赵纸意都不在。谢玉折跌跌撞撞地,还?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正要?走进去,就又有两把?刀横叉在他身前,眼前两人各捏着一块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石头,他一靠近,那块石头就不停地闪光,许是?用于认人的物件。
两人一个眼睛笑弯成了?刀似的缝,另一个嘴角下?撇也像柄淬毒的刀,那模样和他先前看到的黑白无常好相像。
但他不能死。
长剑出鞘两寸,却见这两人收起了?发光的石头,对他躬身道:“这位客人,阁主有请。”
“阁主?”
明明是?邀请的语气,可两柄带着铜锈的弯刀却仍是?悬在他眼前的,一人说:“听闻天不生弟子下?山,旅途舟车劳顿,杨老板已设宴相邀,派我等在此恭候一整日,请这位小仙君随我前去。”
念着或许顾赵两人已经进去了?,谢玉折跟上了?这位白无常似的人。越往里走,多种?香料混杂的浓郁香味就越重,但许是?材料足够好,混在一起竟也不刺鼻,可他仍能闻到,这其中有和一众名香格格不入的细微铁锈味。
直到尽头转角的雅间里,他看到了?杨徵舟。
“阁主,客人带来了?。”笑眼无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退了?出去,连带着合上了?门。
杨徵舟长发微卷,坐在太师椅上,并未说话,可从他身后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个劲装黑衣人,将刚入门的谢玉折擒倒在地!
杨徵舟手执烟斗,往兔毫茶盏里抖了?抖灰,眼也不抬地问他:“冒充上仙弟子进入天不生,你有什么目的?”
被人死死扣住脖颈,谢玉折的双眼迅速充血通红,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奢侈,他不停地咳嗽,不明所以地哑着嗓子复述:“冒充?”
杨徵舟再问:“知道他死了?,还?会如此高超易容术的人不多。你是?谁?”
“我是?……谢玉折。”
谢玉折断断续续地说着,将他控住的人却突然僵硬了?下?。他找准时机翻过身去,将那人点穴定身,站起身来,迅速拔剑抵着他的喉咙,携着他一步一步朝门口退去,门却从里打不开!
“谢玉折已经死了?。”
杨徵舟并不急躁,他放下?烟斗后,又变成了?那副芝兰玉树的君子模样,把?玩起了?一柄字画飘逸的折扇。
可谢玉折分明看到,他的瞳孔竟然悄然变成了?湖水一般的碧色!他在宫中见过瞳孔异色的西域人,可怎么会有人能在瞬息之间,从黑变成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