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梅枝点了点谢玉折的头, 嬉笑?问他:“还在发什么愣?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曾经说?是为我才想习武夺魁,如今已经拿到菩萨针了,你还想练剑吗?”
谢玉折点头:“想。”
“为什么?”他?歪着头问。
“……”
剑气已经被柳闲迅速地收敛了,可其余威还在谢玉折的心里如?同宏伟的钟声搬震荡,他?沉默良久,而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还不够。”
他?想要留在柳闲身边,和他?并肩, 而不是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接受他?的垂怜。
“还有更远大的志向?”柳闲做作?地惊叹了两声, 拾起谢玉折的手,把梅枝放进去, 又拢着他?的手将其合拢,欣慰地拍了拍, 随即就?坐了下来,支着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他?用修长白?皙的食指在石桌上叩出?节奏:“来吧,先?让我看看,谢小仙君如?今练的如?何?了。”
谢玉折紧握着手中的枝条,站在平日?站过无数次、每一个角落都曾被他?的脚步划过的地方。明明和往常无甚差别,可此时被柳闲看着,他?竟然紧张了起来,血脉喷张,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着。比起小时候在皇宫中,连话都说?不清楚,皇帝让他?跟着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公主们一同学习,夫子抽问他?回答不上来就?会被体罚的时候,还要紧张个千百倍。
虽说?同样是因为怕人失望而紧张,可这两种紧张又是完全不同的。
夫子抽问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害怕,怕被打,怕入夜太冷,自己的被子又会被人抢了去,夫子不要把他?放在心上,将他?视作?无物才最好;
而此时却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地更好、更好,好到能?让柳闲的灵海里,长长久久地住着一个他?。
谢玉折连忙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转了个方向,让自己只有余光才能?看到柳闲。而后他?沉气定心,细细回忆着方才柳闲时的一举一动,依葫芦画瓢地模仿了起来。
好剑!在悄悄对?着谢玉折那一系列紧张的小动作?发?笑?之后,柳闲暗暗称赞。
虽然其剑威力还远远不够,但已经初具威势。且他?并非死板的模仿别人,而是有增删进益,柳闲的剑是冷的,而他?的不是,多了几分独属于谢玉折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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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深莫测地笑?道:“我早说?过你很有天赋。”
要知道,多年万千次的行?剑之后,他?已练成心剑,完全随心而动,剑术毫无章法,旁人大多捉摸不透其中规律,更别提将它记下来。
谢玉折想了想,否认道:“不是天赋,只是我好像……曾经学过。”
柳闲表情古怪地撇着嘴,连声反驳了他?:“哪有什么好像曾经?你才十?七岁,又没活过好几辈子,哪来的曾经?天赋超群就?是这样,提起剑就?得心应手,根本不用教。”
谁人会怀疑主角的天赋?即使谢玉折明日?就?一跃到了大乘期,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风轻日?暖,白?云薄淡,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刚刚好,谢玉折仍哼哧哼哧地在树下舞剑,柳闲则坐在一旁边发?呆边打瞌睡。
下巴啄米好几次之后,他?打了个哈欠,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眯起一只眼,眼角的泪花波光粼粼,惹人心动:“能?给我一本你的书吗?”
谢玉折以?为他?对?书籍文墨起了兴趣,放下剑,去卧房里打开一个精巧的木匣子,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本书拿出?来,郑重地递给了柳闲。那眼神,就?像放在人手心里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他?的命根子似的。
见此,柳闲憋着笑?点了点头,双手接上,作?为回报轻擦去了他?额间渗出?的水汽,也坚毅地沉声回答:“多谢。”
而后他?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树,留谢玉折一个人拎着那根小梅枝,不明所以?地立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还有冰凉余温的额头,又缓缓抬头看向树梢
柳闲正懒洋洋地卧在树干上,一条腿弯着睡觉呢。
而他?所珍视的那本孤本,正随意翻开了一页,被他?大喇喇地盖在脸上。
谢玉折回过神来,怔怔问:“师尊,你找我要书,就?是为了遮太阳?”
“对?呀。”柳闲心安理得道:“今日?阳光甚好,照在身上十?分舒服,但着实有些?刺眼了。我见你的书厚薄均匀,搭在脸上不重,能?刚刚好挡住阳光,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十?分助眠,所以?借用一下。”
谢玉折低下头,有些?沮丧:“先?前,我在醉梦长里打了十?天的下手,杨老?板才允许我将这孤本借走……”
柳闲回答得很快:“那你去问问杨徵舟愿不愿意把它拿来给我遮太阳咯。”
谢玉折似乎因为见着自己的宝贝被人随意对?待而气得不轻,剑气破空之声越来越尖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的杀气,只听到这人的声音又从树下闷闷地传来:
“他?那么在意你,带你纵酒泛花了半个月,当然什么都愿意给你。”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闲悄悄探个头往树下看去时,这人的侧脸已经隐进了阴影里,垂落着双手,细看有种不明不白?的落寞:
“可这本书是我从他?手中借走的,我不能?弄坏它。”
原来是怕弄坏了书惹杨徵舟生气啊,柳闲了然地收回了头。
也对?,据说?杨家有天下最多的藏书,要是惹他?生了气,谢玉折以?后不就?借不到自己想看的书了么?柳闲暗叹了一口气,同时对?谢玉折认为自己会弄坏书这件事表示非常不爽。难道在谢玉折心里,他?是那种莽撞的人吗?
他?收了刚想下树的心思,操着一柄小剑,让那本珍贵的破书迅速地下跌就?像要落地,可最终又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谢玉折手上。
他?困意十?足地闭上眼,只说?了个“行?”便懒得再搭理别人。
树下一时没有声音了。
柳闲用手挡着眼睛,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来回翻身,怎么睡怎么觉得不舒服。这个树也突然晃晃悠悠的,摇得人心慌,一片叶子甚至很不长眼地飘到了他?脸上,被他?食指一动,直接用灵力割碎了。
无端心烦,他?猛的一下坐起来,正好和刚爬上树的谢玉折打了个照面。
“啊?”他?扯着嘴角惊呼。
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相对?着眨了好几次眼,一时都懵了。
和那股清冽又青涩的香味离得太近,发?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柳闲手撑在身后,下意识地使劲往后仰;谢玉折手足无措地一时握不住树干,差点打滑摔下去,他?只好又伸出?一只手来把人稳住,无奈道:“不好好连您的剑,上我这破树来做什么?”
柳闲的手冰冰凉凉的,刺得刚因练剑而练得体热的谢玉折一激灵,他?垂眸咬着唇,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也是一本书,和那孤本厚薄差不多,上面也有一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柳闲侧过头,并不接下过,只鄙夷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想要做什么。
谢玉折说?:“给你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