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今天一股脑收到十几条来自曾骞的短信,都很简短,只是问“在哪”。时间为昨天夜里的一条短信稍显得长,那颗粒状拼凑而成的字眼横列成一排,陈述着:你离开我了。

周弓轶想着那些可行的借口,用九宫格打了两三行字,这时手机忽然显示来电。周弓轶迟疑片刻,还是接听了。

“我之前守在你们宿舍看到程庚仁已经回去了。你也回来了?”曾骞嗓音有些喑哑。

“我在我爸那里,坐车有点累。”周弓轶慌乱起来,把被子在身上缠了两圈。

“到我家来。马上。”又是颐指气使的凶恶口气。

周弓轶不做声,联想曾骞的脾气,又有些怕了。

“弓轶,过来吧。”曾骞叹了口气,用难得温柔的语气问,“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小笨蛋。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接你。”

周弓轶掀开被子,说:“不用,我等会儿坐地铁过去。”他换好衣服,又把背包重新背上,因为饿着肚皮,腰杆有些直不起来,像是个准备回家的小刺猬。

站在曾骞家大门口,周弓轶掏出钥匙串找曾骞家钥匙,心里既惶恐又忐忑。这时,门却被人从内部拉开。屋内的客厅和玄关都亮堂着,曾骞面露疲色,像是这些天没大休息好,之后就一把将他揽入怀里。两人都对这种短促的身体接触万分熟悉。

周弓轶把洗净的空保温桶递给曾骞,又把背包放下来。曾骞收完那些餐盒,就过来翻看他的背包,那些带走的东西,小动物全都乖乖背回来了,还多了几只破塑料袋。曾骞心底压的石头这才稍稍移开了些。

随后,周弓轶去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曾骞把那塑料袋里的折纸翻出来,看到里面都是些粗陋的小青蛙和小鸟,自然而然想到当初程庚仁在纸上潦草描绘的红脸兔子,随即将那一个袋子扔进纸篓。

周弓轶见曾骞并未向自己发火,心踏实下来,因为旅程称得上快乐,还认识一群和他一样孤零零的小朋友,话不自觉也多了起来。

曾骞面部表情阴晴不定着,听到小男孩美滋滋提及离开时收到了孤儿院里小孩儿的折纸礼物。于是趁着周弓轶不注意,他又把那一袋子从纸篓里拎了出来,摆在茶几上放好。

等小男孩把碗筷塞进洗碗机,开始整理背包里的洗漱用具时,曾骞用阴沉地语调警告他:“我不会再限制你交朋友了。但是如果下次再失联这么久,等我找到你,我会杀了你。”

周弓轶身体僵了一下,嗫喏着解释智能手机被偷,而另一支小手机完全没有信号。解释之后,他偷眼瞄着曾骞,见对方神情有所缓和,他悄悄松了口气。这点小心思自然全部落入曾骞眼中。

睡觉的时候,周弓轶又被曾骞从后方搂住,他有些别扭,觉得曾骞显然勃起了,当他习惯性打算替曾骞纾解的时候,却被男人一手拦开。曾骞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跑得太远了,我都想在你身上打个印记。这样你化成灰,我都能找到你。”

周弓轶迷迷糊糊间听到曾骞还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些其他什么东西,但一个字都没灌进他脑袋里。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身体的倦意还没有消去。自律得可怕的曾骞显然忙完了晨间计划,人已经不在家中,似乎是去实验室了。

洗完脸刷完牙的周弓轶磨磨蹭蹭去吃曾骞留给他的午饭,餐桌上摆着一只淡灰色的礼物盒,卡片上写着他的名字。周弓轶把它繁复的包装拆开,最里面的盒子里躺着一只新手机和他被偷走那支同款。

不过,周弓轶没打算接受曾骞的礼物。这让曾骞很是恼火。周弓轶每个月从生活费里匀出一部分,打去曾骞的银行卡上,预计这一笔超前消费在他大二上学期结束前就能还清。

入秋以后,天气渐渐凉了。曾骞发现小男孩在吃穿打扮方面都不讲究,现在仍穿着高中时期的旧衣服。觉得无可奈何之余,曾骞有理由怀疑小男孩每个月还自己钱的金额,已经使周弓轶负担不起换季新衣了。曾骞原想带这小子去商场采购,没想到小动物别别扭扭地拒绝了他。推测自作主张给周弓轶购置衣物之后,没准儿又给周弓轶的经济条件雪上加霜,最后曾骞也只得作罢。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曾骞随手摸到了周弓轶的记账本,从五月之后,除了定时出现在银行卡上的支出金额,还有每个月五百元的不明支出。

等周弓轶下课回家,曾骞干脆地把他拎回卧室,指着纸张上的名目质问周弓轶。

周弓轶这才老实交代,他每个月从生活费里挤出五百元捐去先前去过的福利院,想给他的朋友们改善一下伙食。数额比较大的那一笔是他大一的奖学金,他过问他妈之后,也直接给捐了。

“那也不至于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吧?”曾骞揪着他袖子起球的旧毛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和他们是同类。”周弓轶说,“我就想帮帮他们。”

“你又不是孤儿。”曾骞凑过去啃咬他的喉结。见周弓轶死鱼似的不动弹,就打量起小男孩来。

周弓轶脸上流露出几分晦涩的愁绪。他也是被遗弃的、被孤立的。

牢笼本身的曾骞又怎么会知道?

第33章33.小

33.

周弓轶和程庚仁关系挺要好的,这曾骞知道。但他生闷气也没用,那小孩儿对外人的觊觎似乎一向无知无觉。期末的时候,周弓轶常常要去图书馆自习,曾骞有时随口问他和谁一起,驯良的小动物倒是坦荡,一边整理书包,一边抬头低声说“和小程“。每每一听到“小程”两字,曾骞心野就妒火连天,烈焰直烧得他喉管发痛,通常最后只得潦草嘱咐两句作罢。

自打他不限制周弓轶交际之后,小孩儿的关系网就颇有点缓慢张开的趋势,与曾骞无关的课余活动增加不少。曾骞觉得不是滋味的时候自然也多了起来。

周弓轶的大二下学期在他完成最后一场考试后结束。当天下午两点,周弓轶回曾骞住处把考试笔记收进书架上装纸质材料的箱子里,换了一条长及膝盖的薄短裤,趿着勃肯凉鞋就要出门。曾骞见周弓轶要走,手里还捏着电话,不知是打算联系谁。曾骞警觉起来,出声将他拦住:“刚考完,不在家休息会儿?现在要干嘛去?”

周弓轶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说:“抗美街新开了家甜品店,想跟小程去尝尝。”

曾骞刚健身完回来,浑身肌肉仍处于充血状态,一般这时都是他最容易有性欲的时候。他本打算着趁周弓轶考完试,两人来上一发,弥补他在周弓轶考试月只能和左右手同眠的日子。一听周弓轶亲切叫智商不太高的那人“小程”,曾骞觉得血管像是被蠕虫阻塞,紧接着一把干柴被他胸腔内徐徐亮起的怒火点燃,不消片刻,他的血就腾沸起来,暴虐的因子在他身体内流窜冲撞着。曾骞着实忍耐了很久,他有的是办法羞辱周弓轶,甚至不出一个小时他就让可以小动物清汤寡水的脸颊贴上两串泪印,然后再整整一天连话都不敢说。

“怎么了吗?曾骞。”小动物对他的心火毫无察觉,还腼腆朝他笑笑,似乎觉得自己嘴馋嗜甜是拿不出手的坏毛病。

为什么一直叫我“曾骞”,不能也给我起个亲密的小名吗?曾骞在心里想。与此同时,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冲着周弓轶笑笑,只是三秒不到,嘴角又拉得平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曾骞喉头和舌头都有点发干,仿佛绿洲的大火被强行熄灭后,徒留下一片干焦荒漠。他开了口,但是声音是低哑的,他问:“我陪你去不行吗?”

“当然可以啊。只是你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吃这些吗?你真的要陪我去?”周弓轶敏感地察觉到曾骞的不快,乖乖将手机锁屏,揣进裤兜里。

曾骞多年来一直保持着极为苛刻的高纤维饮食,过去是为了维持自己这副近乎完美的雄性躯体,如今又多了个隐蔽的益处高效灌肠,他只需用最短时间就可以把自己内部清理得干干净净。周弓轶自然不知道自己是潜在的受益者,从来只觉得这个多次强迫他发生性关系的男人像一台偏执残暴的机器,恪守着他不得而知的精密程序。

曾骞把棒球帽戴上,自然而然走到周弓轶身边,高热的手掌压住小动物细瘦的腰侧,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进电梯时,周弓轶快步进去,挣脱了黏连的胶着。电梯里没有别人,他害怕曾骞又在住处之外的地方对自己动手动脚,就站在另外一侧。曾骞识趣地没有贴靠过去,只懒懒站着,看了看电梯门嵌的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周弓轶。

周弓轶的臀部轻压着扶手的横杠,而后背则贴着金属轿厢内壁,他的膝盖裸露着。他的肤色远称不上白皙,但是膝盖却透着一点淡粉,这让他麦色的皮肤透出一种馥香的潮意。盯着他小腿打量的曾骞不自觉舔舔唇,心想着晚上要惩罚小动物跪在地毯上给自己口交。

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曾骞把钥匙扔到周弓轶怀里。小孩儿在上个寒假刚拿到驾照,短程的时候曾骞都会让他练个手。等坐到副驾驶,曾骞把帽檐转向后脑,趁周弓轶系安全带的间隙,探去一只左臂。他的左手轻抚对方腘窝处,一点点把周弓轶的短裤腿卷到大腿根部,接着稍稍抬起周弓轶的右小腿。小动物僵坐着,垂眼看那个英俊的男人先是亲吻自己的膝盖,紧接着用一小截红润的舌尖舔弄着他的大腿。那股湿意蔓延至周弓轶大腿内侧,这时,那男人从低伏的角度仰起头,用喑哑的嗓音询问:“在车里可以吗?”

周弓轶不慎泄出几声脆弱的鼻音,拒绝得结结巴巴:“不……不行。”

曾骞随即坐直身体,动作幅度很大,甚至有点凶猛的意味。

周弓轶偏头观察他的表情,用不知所措的乞怜口气说:“我想吃蛋糕。我们回家在做好不好?”

曾骞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周弓轶暗藏其间的小心思。过了几秒,他的左手又抚住周弓轶的腿根,把短裤裤腿重新拉下来,还拽着下缘妄图盖住周弓轶的膝盖。黑色的短裤布料随着本身纤维的弹性迅速缩回到本身长度,那一小片触动自己情潮的浅红又暴露出来。曾骞反复试了几次,却都没办法将周弓轶的膝盖遮住。他搁浅在小动物的膝头,甚至体味到一丝失控的痛苦,忍不住呵斥:“你是小荡妇吗?为什么要把只属于我的东西统统展示给别人看。”

周弓轶愕然,弯曲的手指抠住方向盘。他知道曾骞在无缘无故发脾气,心里有点委屈,但却不敢再抗争。

两人在车里无声对峙,曾骞磁性的声线刺破了坚冰,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