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觉这会?儿正在家中?酣眠,听说谢玄奚的贴身侍卫这么早便来寻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漱口净面也顾不得,披上衣袍把脚塞进鞋里就?要匆匆忙忙出门?。
苍叙看不下去,劝道:“容公子还是梳洗一番吧,否则一会?儿未免唐突了旁人。”
毕竟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见到摄政王与王妃……若是容公子这么一副被?狗啃了的样?子,他真怕王爷命人将容公子丢到街上去。
容觉这下才回过味来,探究地盯着苍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苍叙啊,公子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你老实跟我说,谢玄奚找我究竟作?甚?”
他往回一躺,又倒在床上,作?势要脱鞋袜,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本公子就?不去了。”
苍叙无法,只得道:“郡主有幅画坏了,公子请您过去,想是让您帮忙。”
容觉听他这么说,只恨谢玄奚不在,否则他一定一只鞋扔到谢玄奚脸上。自己想讨好?琼阳,拿兄弟做人情?,这算什么道理?
不对……他反应过来:“他和琼阳已经到这般地步了?”
这些日子他都在江宁,为了商会?的事忙前忙后,根本无暇关心谢玄奚的事,知道他好?好?活着还没死就?够了。却没想到他才回定京两天,就?迎来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苍叙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容觉飞快将鞋子穿好?,振一振衣袖,一把将苍叙往门?外拉,边走边道:“没事你慢慢说。”
两人从国公府来到谢玄奚身边之?际,崔宝音的马车也到了城门?外。她在马车上不过堪堪用?罢了早饭,便听得不远处有车马声渐近。
她抬手掀开车帘,第一眼?便先望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黛栀姑姑与观琴叔叔。而后才是他们身后的马车。
她紧张地转过脸问采棠:“我还好?吧?头发没乱吧?看起?来可端庄稳重?”
采棠用?力?点头:“郡主今日十足地端庄稳重,王妃娘娘见了必定欢喜的。”
崔宝音托着下巴,笑意盈腮:“当然啦!”
她点点头,正襟危坐起?来,目光遥遥望着前方的车马,直到两厢临近了,黛栀才翻身下马,来到她面前,柔声道:“郡主,王妃请您上车叙话。”
崔宝音矜持地点了点头,将手放进她手心,借着她手上传来的力?道下了马车。
“娘亲,我上来啦?”到了母亲的马车前,崔宝音犹豫着开口问答,下一瞬,车帘从里面被?拉开,露出女子贞静如梨花的容颜。
崔宝音踩在下人搬来的矮凳上一鼓作?气进到车厢里,一头便拱进娘亲怀里,抱着她的胳膊道:“音音好?想娘亲啊!”
“当真?”宋嘉瑶眼?眉微垂,语气淡淡,“那你和我说说,越宴是怎么回事?还有戚玠,我听说他也回定京了。”
崔宝音浑身一僵,慢吞吞从娘亲怀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您都知道了?那、那也不能怪我嘛……”
男女之?事,本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她来说,她还觉得自己无辜呢!
当然话也不能这说,深谙母亲脾性?的崔宝音仰起?脸蹭了蹭她的下巴,声东击西地歪缠道:“提那些扫兴的人做什么,娘您都不知道,您不在定京的这些时日,我有多想您,就?连京中?夫人小姐们设的各类花宴诗会?,我都去得少了。”
宋嘉瑶知道她在胡搅蛮缠,然而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这么一想,便想起?来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小小一个,圆滚滚白?嫩嫩的,好?长一段时间,她和崔鹤行都对此很有些手足无措,总怕一不小心手重了弄疼她,听她哭起?来的时候心里更是焦急,也不知她是饿了还是困了,一转眼?,夫妻俩就?磕磕绊绊地把孩子带大了,教她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到现今,竟也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心酸。又怕心思显露出来,平白?还教女儿看了笑话,好?一会?儿,才将心里酸涩的情?绪压了下去。顺着小女孩儿的话问:“怎么了呢?”
崔宝音顺杆往上爬:“那来赴宴的贵女们都和自家娘亲待在一处,独我一人,爹不亲娘不爱的,我看她们碍眼?。”
宋嘉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话听起?来真是既可怜又好?笑。她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瓜,“那下回再有宴会?,娘亲陪你一道去赴宴总行了吧?”
崔宝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呀好?呀!对了,”她坐起?来掀了车边的纱帘往外望,“怎么不见爹爹?”
“他似是有事,早便骑了快马入京回府,怎么,你在来时路上没见着他?”宋嘉瑶问道。
崔宝音摇了摇头:“没有……兴许是路上错过了。”
她这般答了,心里却也不在意。总之?今天就?能见着了,着什么急呢?
话虽如此,然而等?她和娘亲回了府中?,见着和自家英明神武的爹爹对坐饮茶的人时,她却骤然瞪圆了眼?睛,一时之?间,甚至恨不得不要见着老父亲才好?。
……有没有人能和她解释一下,谢玄奚为什么会?和她爹关系这么融洽啊!不是说两个派系不和吗!
见两人回来,崔鹤行与谢玄奚的谈话也随之?中?断。
他起?身行到妻子面前,低声道:“一路劳累,夫人不妨先回房歇下,待晚些时候用?膳时再起?身。”他说罢,目光又落到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儿身上,只觉得眉心跳得厉害,“至于你……”他语气微沉,顾及外人在场,终究是没有发作?,只是声音更低了些,“等?会?儿再收拾你。”
崔宝音缩了缩脖子,不期然看见谢玄奚嘴角噙笑,顿觉生气,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在父亲饱含威严的注视下,她也还是努力?地,偷偷摸摸地瞪了一眼?谢玄奚。
谢玄奚见状,唇边笑意更深。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容觉得了信号,掩在袖底的手悄悄竖起?来,向他比了个“三”字。
他想做马匹生意,还差三万两的本钱,为这事他已经磨了谢玄奚许久,奈何谢玄奚始终不松口。今日这正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谢玄奚微不可查地颔首。
容觉见好?就?收,嘿嘿一笑,起?身朝崔宝音抱拳道:“听闻郡主一幅藏画有损坏之?处,恰巧我对修补字画一道有些兴趣,也曾跟随老师学过些时日,不知可否向郡主借画一观?”
崔宝音看了看他,并不多作?考虑:“那便去看看吧。”
谁给?她干活不是干呢。若是容觉能修补好?了,往后她也不必再劳烦宋襟寒了。
几人陆续出了厅堂,热闹一时的正厅顷刻间便又冷清下去。
崔鹤行回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玄奚,不期然却想起?女儿方才的模样?,他慢垂下眼?,屈指敲了敲桌:“为免陛下猜忌,本王与令尊一向假作?不和之?状,贤侄今日上门?,倒是有些冒昧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然而谢玄奚心中?有鬼,再兼之?他对摄政王素来敬重,是以也十分乖顺地道:“是小侄的不是,只是……”
不待他说完,崔鹤行便抬手打断他,微微笑着一语双关道:“无妨,只是持山你得知道,我这摄政王府的大门?,却并不是这般好?进。”
说罢,也不管他听懂没有,崔鹤行便已率先起?身出了厅门?,只扔下一句话道:“今日本王与夫人初归家中?,还需与小女话些家常,就?不留你用?饭了。自行家去吧。”
谢玄奚苦笑一声,起?身拱手,道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