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1)

寂周得了崔宝音的吩咐,不敢再阻挠他,以至于小半月来?第一回,如此畅通无阻地到了王府门前,倒让谢玄奚有些不大适应。

听说?他要来?,崔宝音懒得出去迎他,便让人将他请到迟芳馆外临湖的水榭里等?着。

她自己却还不慌不忙地坐在?妆镜前,对着镜子里的人左顾右看。一时又想叫抱雪来?为她拆了发髻重绾;一时又觉得妆面太清淡,该重新描眉敷粉,抹上胭脂;一时又觉得身上的衣裙穿了一天,是否该换了……可是一桩桩一件件想下来?,怎么都觉得刻意,谢玄奚又不是个眼瞎心盲的,倘被他看出来?自己还重新梳了妆,指不定?他又有说?头。

踌躇好?半晌,她总算磨磨蹭蹭地起身往水榭去了。

谁知她去时,谢玄奚还没到。

崔宝音松了口?气,背对着水榭外的青石板路,又拿出手镜来?照:方才一路走来?,路上风吹得好?大,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头发吹乱。

她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还没拨好?,便听见身后有人语带笑意道?:“很漂亮。”

她顿时瞪圆了眼睛,慌乱地将镜子收起来?,回过头望着来?人:“本?、本?郡主自然是好?看的!倒是你、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她又去看水榭外伺候的抱雪寄云:“你们也不提醒我!”

谢玄奚从善如流地拱手同她道?歉:“是我唐突,让她们勿要出声,还望郡主切莫怪罪。”

崔宝音怎么能不怪罪。

她快觉得丢人死了。

好?在?已是傍晚,水榭廊下挂着的风灯昏黄,料想他也看不清楚她脸有多红。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睨他一眼:“这会儿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谢玄奚温声道?:“我母亲来?京了,过几日府中想为她设一场接风宴,我特来?问郡主,届时可否赏光。”

崔宝音皱了皱鼻尖:“这事……你亲自来?问?寻常人家?设宴,下个帖子便是,人家?去与不去,都会回帖,你……”

她想问谢玄奚难不成家?家?户户都要这样跑上一回,话到喉头才觉得不可能,便是谢玄奚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这些事,自有下人操持妥帖。

谢玄奚接过她的话:“我只是想见你。”

分明才分开半日,但是一有机会,他还是想来?见她,恨不能她日日就在?眼前才好?。

崔宝音怔怔抬眼,片刻后,却仍是浑不在?意地笑道?:“见着了,然后呢?”

廊下风灯轻晃起来?,她立在?灯下,眉眼嫣然,身后湖水平滑如镜,倒映出岸边明灯长燃的楼阁假山,一片煌然景象里,独她风月盛行,鲜活绮丽。

谢玄奚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只是想见一见她。

像窗前细颈瓷瓶里那枝桂花,虽然知道?下人定?然精心照料,仔细看顾,然而他若不时常看上一眼,却终究放心不下。

崔宝音不知怎么,又笑出声,她踮起脚往外看了看,青石板路上无人行经,抱雪与寄云听她的话远远守在?外头,不敢转头。

她忽而抬眼,又轻又快地啄了啄他的下巴,而后退回去,梗着脖子强装镇定?道?:“见过了那就回吧。”

谢玄奚却尚且错愕着。

崔宝音见他没有动作,不由得伸脚踢了踢他:“你可别多想,本?郡主就是觉得你讲话挺好?听的。”

她顿了顿,没等?来?谢玄奚回话,忍不住又用鞋尖踢了踢:“你说?话呀。”

谢玄奚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郡主……可还对旁人做过此等?事?”

崔宝音一噎:“怎么会!”

她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虽然、虽然她方才是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做了件随便的事……但是谁让谢玄奚这么会讨她欢心,弄得她像昏了头一般,竟然想亲一亲他。

她警惕地看向谢玄奚:“方才发生了什么吗?什么都没发生吧?我真的乏了要回去睡觉了,你、你也早点?睡!”

她说?完便从他身边跑走,跑到一半似乎连发髻也歪了,于是伸手扶着继续跑。

谢玄奚望着她的背影,迟疑地伸手碰了碰下巴,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少女?温热的气息,提醒着他,方才那恍如镜花水月般的一瞬,并非臆想,而是真实发生。

待人已经跑出很远,水榭里只剩下昏黄灯火。谢玄奚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说?要不要去侯府赴宴。

他也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一见他的母亲。

第67章

天色已?晚,静夜无人,连月亮也像是隔着起雾的窗纱,迷蒙地悬在天边,昏黄的光晕,像极了湖边水榭廊下挂着的风灯。

谢玄奚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了一眼,想到的却是少女盈盈望过来的一双眼。

“公子,到了。”不多时,苍叙勒直了缰绳,马车停下,他回过头轻声与坐在车厢里的人道。

谢玄奚方出了马车,不远处又有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他并不好?奇,甚至连回头望一眼都?不曾,下了马车便要进府。

“谢玄奚!什?么意思?明知你娘就在马车里,你也不肯停下来等一等?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

正要翻身下马的苍叙听见当家主母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装死还?是?该装死,最后索性僵在马上,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谢玄奚按了按眉心。

回过头,他微微笑着道:“云水下午才至府中,先是?交代您要办一场接风宴,又去为您收拾厢房,打理?院子,我以为母亲该晚些日子才到,至少等府中一切都?妥当了,您住得?舒心方好?,怎么会想到更深人静,您便乘着马车来了。”

谢夫人冷冷一笑:“我若是?再?晚些到,恐怕就到不了了,谁知道你愿不愿意我来?再?者,这巷尾独侯府一户人家,我既乘着马车来了,不是?要往侯府来,那还?能往哪儿去?你倘若有心,向?云水问一问我,便也该知道,我今日便到定京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竟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拭起眼角来,“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我来,觉着我在侯府里碍你的眼。”

谢玄奚无奈拱手:“母亲说得?是?哪里的话。您若是?早些时候教我知道您的行程,我便命人来接您了,这一路上,听说您身边就只有两个丫鬟并几队士兵,竟连随行的医士也没有,您可曾想过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哪怕是?偶感风寒,该怎么办?”

“您这次离家可是?临时起意?等父亲知道的时候只来得?及给您点一百玄武卫近身随行,却连医士也忘了。这次您是?侥幸路上才没遇着什?么事,下次确实万万不能了。”

谢夫人有气无力地放下帘子,懒怠的声音透过帘子往外:“……知道了,你先前?走这么急想来一定是?有事还?没处理?吧,母亲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去吧,母亲忽然有东西?不见了,得?好?好?找一会儿,至于叙旧什?么的,留待明日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