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强作镇定，“是主君让我们来送件东西给夫人的。”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将?手?伸衣袖里掏了掏，同时暗暗对乔文心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程娇从衣袖里掏出的一把香灰，香灰入眼，她还未来得及惊叫，乔文心就已冲上去一手?刀砍在?她的颈侧。

那丫鬟立时软倒在?地。

看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程娇和乔文心都有些?发懵，不明白事?情?为?何就莫名其妙发展成了这样。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再犹豫踌躇反倒拖累自己。程娇当机立断，扭头对乔文心说：“姐姐，你藏在?这里看守着她，我换上她的衣服混入院中我今儿非得把事?情?弄个明白不可了！”

乔文心担忧地看她，“不会被发现罢？”

程娇心里也?没底，但还是装作自信道：“梨香是阿芷姐姐的贴身丫鬟，方才这丫鬟提到梨香也在?院子里，我想法子叫她出来，她见了我，定会帮我遮掩过?去的。”

乔文心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迟疑着点?头，帮着程娇把地上这丫鬟的外裳扒了下来给她换上。见她换好衣服作势要走，乔文心忙不迭一把拽住她的手?，小声叮嘱道：“这武州城和通判府里外都透着不对劲儿，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见着阿芷问清楚之后切莫逗留，咱们速速离去。”

程娇点?头应下，待乔文心又严严实实躲回灌木丛中之后，才揉了揉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悠悠然走到那锁着韩芷的院子门前。

“站住！”那四个护卫果?然伸手?拦下她，为?首的那个盯着她，眼中掠过?惊艳之色，随即嘴角浮起轻佻的笑，“哟，这是哪个院里的姐姐？怎么以前我竟没看见过?？”

程娇作出一副高傲姿态，“我是才入府，在?主君身边伺候的女使，你自然不认得。主君托我送些?东西进去，还不快些?开门放我入内。”

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个护卫面露狐疑，“可是主君之前吩咐过?，汀兰榭只让院中丫鬟出入……”

程娇从袖中掏出只装桂花油的瓷瓶，不耐道：“夫人的补心丸吃完了，主君特意请东京的大夫重新配置了托人带来的，千叮万嘱了非要我亲手?送到夫人手?上不可，你是想从中阻挠不成？”

主君身边的女使，较之旁人自然格外贵重些?，那护卫讪笑一声，“自然不敢，只是主君既有吩咐，咱们也?不好随意违逆不是？这位姐姐，咱们同是在?主君手?底下做工吃饭的，你便体?谅体?谅我等罢。”

见骗不开门，程娇暗暗心焦，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蹙眉道：“行了行了，那你叫梨香出来，我亲手?把药交到她手?上也?算交差。”见那护卫竟还欲张口反驳，程娇扬高了声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是欺我才来，成心为?难于我！也?罢，我这就去主君面前说，守汀兰榭的人有多么多么尽责，横竖我是伺候不了了！”

说罢一跺脚，转身作势要走。

为?首这护卫顿时就有些?慌了，他?见程娇生得一副好相貌，又自称是主君身边贴身伺候的，说不定平日?里做的就是那些?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的活计，改明儿说不准就摇身一变成了府中的姨娘，女子小性，届时她若记着今日?这点?子龃龉，在?主君耳边吹上一两句枕头风，他?可就倒大霉了。

思及此处，他?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横竖不过?是个小女子往院里递个小瓶子，在?他?们四个大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儿？

那护卫忙唤住程娇，“诶诶，姐姐莫走！我替你叫梨香出来还不成吗？”

程娇背对着他?们松了口气，转身又换上一副不耐烦的面孔，道：“赶快着点?儿。”

那护卫掏出钥匙叮呤当啷地开了锁，不知同里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不多时，就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是梨香！

程娇同梨香分?别时，她还是青春少女的模样，如今六七年过?去，梨香容颜并未大改，只是气度沉稳了不少，且不知为?何她眼下乌青、唇色淡淡，看着很有几分?憔悴。梨香漠然问：“找我出来有何事?？”

那护卫道：“主君的身边的女使来送夫人的补心丸。”

梨香狐疑的目光在?顺着护卫的手?指落在?程娇脸上时转瞬化作震惊，“你……你……”

程娇微笑着冲她眨眨眼睛，“梨香姐姐，我是新入府在?主君身边伺候的女使，主君命我来送补心丸的夫人眼下可好？”

“……”梨香怔忪了片刻，反应过?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夫人……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你进来瞧瞧，回去同主君说一声，求主君另请个大夫来给夫人瞧瞧罢。”

说罢，一把拉过?程娇就往院子里走，几个护卫阻拦不及，又不好冲进去把人拽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程娇进了汀兰榭中。

两人并肩同行在?小径上步履匆匆，梨香仍旧难掩惊讶，“你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还穿着家里丫鬟的衣服？”

“此事?说来话长?。”程娇边转着眼珠子打量四下，边小声说：“阿芷姐姐如今还好罢？”

梨香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檐下忽然又走出一个陌生的丫鬟，蹙眉睨着梨香，“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外头护卫叫你什么事?儿？”

看说话这丫鬟的服饰不过?是个二?等丫鬟，梨香是韩芷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她竟敢这样傲慢无礼？

程娇正暗自惊疑，那丫鬟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你又是谁？怎么从前没见过?？你来我们院子里做什么？”

梨香上前一步将?程娇挡在?身后，漠然道：“她是主君从外头聘来来给夫人推拿调理身子的。”

那丫鬟的目光仍旧狐疑，“怎么突然冒出个会推拿调理的丫鬟来？我之前怎么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梨香冷笑，“大家都是伺候人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夫人就是夫人，主君给她聘个调理身子的丫鬟，还需要你点?头吗？”

“你！”

梨香不再理她，牵了程娇的手?径直入内。转过?花厅步入里屋，就是韩芷的闺房，不大的屋子里，四角竟各站了一个丫鬟。这四个丫鬟看似各自插花的插花、洒扫的洒扫，实则目光都暗中齐刷刷地盯在?韩芷身上。

而?韩芷坐在?窗下，正托着腮帮子坐看外头的一支杏花。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经年久别, 荏苒岁月仿佛并未在韩芷的脸上留下痕迹，她坐在窗边，窗外天光斜斜洒了她半身, 而她容色温雅依旧, 还是当年模样?。

程娇心头悸动，眼中不自主地漫起水雾, 她赶忙低下头, 不教旁人察觉自己的异样?。

梨香上前一步，道?：“夫人，主君惦记着?您的身子，特意聘了名会推拿调理?的丫鬟来，让她给您瞧一瞧罢。”

韩芷微微蹙起眉尖，“他?怎会……”转头间, 怔然看?见了程娇的脸，霎时哑然无声。

程娇生怕韩芷惊讶间露出异样?, 忙道?：“见过夫人，我是主君聘来为您调理?推拿的丫鬟，我叫小?程。”

“小?程……”韩芷勉力压下心头澎拜的情绪，只不住点着?头，“好, 好, 来了就好。”

程娇看?了看?四下那几个?丫鬟，道?：“推拿、艾灸需宽衣解带, 还请夫人屏退外人。”

韩芷便对那四个?丫鬟道?：“你们都下去罢。”

谁知那四个?丫鬟竟纹丝不动，其?中一个?道?：“夫人, 咱们几个?都是女子，又是专门?伺候夫人的丫鬟, 理?当侍奉左右才是，况且主君特意吩咐了，不教咱们远离夫人……”

韩芷当即沉了脸色，“主君不教你们远离我，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们几个?倒好，竟把自己当狱卒，拿我当牢里的犯人看?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