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1 / 1)

众人皆知应玉树死于十六年前,可在夏池国?,为数不多坚信应玉树没死的,桑进?便?是其中之一。

正因这份深信不疑,她今日才会天不亮就在东饶关设下埋伏,心急火燎地抓走应无双。她畏惧应玉树,即便?坐拥北疆,心中依旧心虚,恐惧就如同喷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起初的应无双还只是试探,当桑进?发怒后,应无双便确定了一件事:桑进害怕应玉树。

这份恐惧比她们昔日战场上的生死交情更重,比应玉树弃她们而?去?的恨意更深。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桑进?再次咬牙切齿地重复。

应无双嗯了一声:“杀了我,你拿什么威胁应玉树?”

桑进?抬起长刀,房间内发出?几声惨叫,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血腥味。那张原本只沾了点泥土的地毯彻底被?鲜血浸透,十多具男尸铺了一地。

“他?们因你而?死。”桑进?想从应无双脸上看到愧疚和自责。

“你杀你的虜隶,与我何干。”应无双语气冷漠。

桑进?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爱民如子的平北将军竟生出?了这么一个冷血的女儿。她心头的怒火尚未平息,可正如应无双所说?,她不敢也不能?杀应无双。

要是将军打上门来,她要利用应无双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屋子里只剩下应无双和一地的男尸,她抬手轻轻擦去?脸上溅到的鲜血。

桑进?杀这些虜隶,一来是杀人灭口?,土皇帝桑进?不允许别人知道她的恐惧。二来是为了震慑她,吓唬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莽妇而?已,不足为惧。”应无双的目光落在手掌被?血染红的茧子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桑进?在北疆做土皇帝纸醉金迷的十多年,已经抹去?了她手上厚厚的茧子。如今手上重新长起来的那层薄茧,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年。

能?让乐不思蜀的桑进?拾起刀枪,重新习武,除了五年前坠入悬崖的霍刀,再无其她缘由。

沾了一身血,怒气冲冲走出?房间的桑进?看见等在门外的几人,慢慢冷静下来。

“将军可问出?了平北将……应玉树在哪,以及应无双来此的目的?”站在霍刀身边的叶未央见桑进?走出?来,她热切地迎上前去?。

桑进?脚步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回想起刚才与应无双的交锋,自己?竟被?对方三言两?语套出?了许多话,反倒连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从她嘴里撬出?来。

“何必浪费时间问她,饿她两?天?,保准她什么都交代了。”桑进?不愿承认自己?刚才与应无双的对话一无所获,还反被?对方诈了一通。

她把?手里沾了血的刀丢给一个虜隶,命令道:“洗干净给我送来。”

“房中的那些尸体可要派人去?收拾干净?”叶未央询问道。

桑进?冷哼一声,眼神狠厉:“不用,就让她和尸体睡一个屋子。”

说?罢,她拂袖离去?,临走前对着霍刀身后的仆役说?道:“把?霍刀送回去?,不许她来见应无双。”

仆役点头应道:“是。”

“桑进?,将军救过你的命,你不能?这么对她的女儿。”霍刀双手紧攥轮椅扶手,出?声喝止,拦住了桑进?离去?的脚步。

桑进?并未回头:“我们也曾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以命相护将军,可将军又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我们被?原地遣散,你在京城照顾她的女儿十多年,后来为了寻找她的下落四处奔波,被?杀手追杀,最后失足摔下悬崖,落得个后半辈子都要被?困在轮椅上的下场。你口?口?声声说?她还活着,那她活着的这十几年,都躲在哪儿逍遥自在呢?”

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霍刀哑口?无言,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桑进?怒极反笑?,猛地转过身,大步跨到霍刀跟前。

她抓住轮椅扶手,身子前倾,眼中满是愤懑:“好,我让你见应无双。你去?问清楚,你走后的五年里,被?你悉心养大的应无双有?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问清楚应玉树为什么自己?不养女儿,要你这个外人帮她照顾女儿?”

“也帮我问一问,应玉树对我们难道没有?丝毫愧疚吗?为什么十七年过去?,我们等来的不是她的道歉,而?是她的女儿在四方镇扬言要除了我这个恶人!”

桑进?直起身子大步离开,风中传来她的喃喃自语:“我怕她?笑?话,应该是应玉树害怕我们才对。”

直到桑进?走远,再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叶未央对着院里畏畏缩缩的虜隶们高声吩咐道:“去?把?房里的尸体搬走,再抬上几桶水来把?血迹冲洗干净。”

桑进?前脚才下令不许众人收拾尸体,要让应无双与尸首共处一室。此刻叶未央却公然?违抗命令,让大家把?尸体搬走,还要将屋子打扫干净。

虜隶们犹豫不决,只听叶未央说?道:“天?气炎热,等到夜里尸体腐烂,臭味熏到将军的寝室。届时将军一怒,你们的脑袋都要搬家,还不快动?起来!”

此话一出?,虜隶们恍然?大悟,忙不迭地打开房门,手脚麻利地将屋里的尸体挨个抬了出?来。

房门大开,应无双和霍刀静静对望,周围慌乱忙碌的虜隶、狰狞血腥的尸首,都成了模糊黯淡的虚影。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昨日杀五,今日杀六……

四方?镇, 茶肆

“听说叶五郎被桑大将军杀了,今日要新换一位郎君来收钱。”菜摊老农的面上尽是无奈。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卖布的妇人撇撇嘴,接话道, “桑大将军身边有数十个男宠伺候,稍有不如意?的,就被大将军亲手杀了。五郎没了还有六郎七郎,叶家人口兴旺, 嫡系和旁支的男儿加起来有几十号人。叶家不就是靠着给桑大将军源源不断地送男人, 才勉强维系着两方?的关系。”

茶肆的老板长?叹一口气:“唉, 昨儿那两位大侠惩治了叶五郎,可今儿个, 谁又能帮咱把这六郎、七郎给料理?了?一月来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 都一股脑儿送进?别人兜里?了,也就多在自个儿手上攥一天罢了。”

今日客人不多, 菜摊老农和卖布的妇人坐在茶肆里?和店内老板聊天。温执招待完最后一位客人,转身走进?茶肆里?的小屋。

温执推门进?来,屋外模糊的声音陡然变清晰, 一字一句传入屋内。

坐在桌边的冯争脱了外袍, 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血珠顺着她宽阔结实的肩头?缓缓滑落,淌过那隆起的腹肌,滴落在浅色衣衫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冯争单手拿着药瓶,眉头?紧锁, 正?艰难地给自己上药。

“我来吧。”温执拿过冯争手里?的药瓶,让她端正?坐好不要乱动。

温执取来干净的帕子擦去?冯争身上的血水,仔细地将止血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上完药后, 她拿起绷带,将绷带的一端固定在伤口的一侧,然后开始一圈一圈地缠绕。

她的动作熟练而利落,缠在伤口上的绷带恰到好处,既不会?过紧,也不会?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