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惊鸿而言,前头不是连大夫都假装过吗,再假装一回新郎官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问清楚了叶氏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真要是梁惊鸿在燕州府出个什么幺蛾子,梁府里头一个便的找自己算账,心里踏实了,便想起自己被李顺儿的消息吓住,匆忙跑过来,却丢下府里一大摊子事没料理呢。

遂起身告辞,打算回燕州城周府,皎娘要站起来相送,被叶氏伸手按住了,笑道:“我也不是外人,这别院里,不知来了多少回,跟我家的也差不离,你呀就别送了,好生歇养着是正经,真把你累着,回头惊鸿不定怎么怨我呢。”

皎娘自是知道叶氏看出自己走不得几步,故意拿话打趣自己,撑不住红了脸,半晌方道:“那夫人慢行,皎娘便不送了。”

叶氏点头:“不用送,不用送。”说着迈脚往外走,堪堪走到屏风处却站住了脚,回身道:“妹妹莫要怨姐姐多管闲事,因此事牵扯太大,姐姐实在担不起,有些事不好与你明说,待日后你自然明白姐姐的苦心。”

皎娘只是又说了句:“夫人慢走。”

叶氏暗暗叹息,便皎娘是个难得通透明白之人,今日过去只怕会跟自己更加生分了,毕竟自己今日说的这些,便她再善解人意,自尊心怕也不过去。

毕竟皎娘虽出身寒门小户,却并非目不识丁,她读书识字知礼,虽是女子骨子里却有些传承自她父亲的清傲,看似温和却也执拗,况,与惊鸿这档子事上,从一开始便是惊鸿剃头挑子一头热,在皎娘这儿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偏偏今日自己还来警告她,这飞来横祸注定没有好结果。

人是很奇怪的,自己不愿归不愿,别人要说不成又是另一回事,皎娘也是女人,且还是有些风骨傲气的女人,便嘴上说理解了,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叶氏出了内院这一路上都在纠结自己今儿做的到底对不对,从事实说没错,毕竟两人的身份地位差的太远,俗话说齐大非偶,别说京城便是燕州府但凡有些名头的人家,家里的正头夫人也没有寒门小户的。

更何况这可是忠勇侯梁府,惊鸿不仅是忠勇侯府的嫡孙,还是当朝皇后娘娘最疼的亲兄弟,怎可能娶个和离二嫁的妇人,两人注定了成不了,早些说明白了对谁都好。

其实叶氏真是想多了,皎娘从未想过跟梁惊鸿有什么结果,正因从未想过跟他如何,他什么身份地位也跟自己无关。

皎娘想得开,倒是韩妈妈有些担心,度着她的神色道:“ 大娘子切莫多想,叶氏夫人终究是个外人,说的话做不得准,六爷并非耳根软没主意的,自有他的打算,必不会委屈了大娘子。”

第116章 不过是走个过场

叶氏从内院出来本打算直接回府, 却一出垂花门李顺儿便迎了上来,瞧意思像是特意候着自己的,果然, 是梁惊鸿请自己去书房, 说有事商议。

叶氏低声问了句:“可知何事?”

李顺儿道:“ 六爷未明说,奴才斗胆猜测,许是为了提亲之事, 这事了不得,奴才不顶用,您可得千万拦下,不然真传回京里, 就麻烦了。”叶氏见他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儿不禁摇头失笑:“这些年跟着你们家六爷也没少见世面,怎这般经不的风浪,说到底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他要娶便让他娶便是。”

李顺儿两只眼陡然睁大:“夫,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便寻常人家, 嫁娶都是大事, 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六爷这般身份,哪是说娶就能娶的。”

叶氏:“你急什么,刚我已问过皎娘, 这事儿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你家六爷想着把人留下,总的有个名目不是, 要知道皎娘可是良家女子, 哪能这么不黑不白的住在这别院中, 虽说玉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正经人家,皎娘她爹还是学里的先生,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才说得过去。”

李顺儿愣了好一会儿才算听明白,闹半天六爷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吓了自己一跳,还真以为六爷要娶玉娘子呢,这会儿想想倒是自己糊涂了,六爷便再随性,这婚姻大事也不能想怎么着便怎么着的,更何况那玉娘子至今可还不知六爷的底细呢,就那个性子,便知道估摸也不会上赶着,虽这么说有些伤六爷的面子,可换个角度想,日后也没有后顾之忧,倒是好事儿,且这燕州城离着京里远着呢,养个人在这儿也没什么,就算将来一拍两散了有叶氏两口子坐镇,也能妥善料理。

想明白了不免愈发佩服自家六爷,这种招儿都能想出来,不光想的出来,还能做的出来,可着南楚除了他家六爷估摸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为了美人用这些心思的人了。

李顺儿都有些被自家六爷感动了,只不过六爷这样的心思,对于内院那位便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叶氏猜的不错,一进书房,梁惊鸿便说起提亲之事,叶氏故作不知,疑惑的道:“不妨才几日的功夫,惊鸿便有相中的人了,这倒新鲜,是哪家姑娘这般本事能入你的眼。”

梁惊鸿也不绕弯子:“表姐就莫打趣了,自来燕州城惊鸿眼里也只那一个罢了。”

叶氏不禁道:“以往在京里常听闻梁府六爷的风流之名,怎到了燕州城便成了痴情种,莫非燕州城的风水好。

梁惊鸿呵呵一笑:“也不瞧瞧何人治理的,自打姐夫来了,我瞧着这燕州城愈发的人杰地灵了。”

叶氏笑了:“我看啊,人杰地灵倒不一定,美人却是真能勾魂儿,既都说到这儿,也甭绕弯子了,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横竖我是上了你的贼船,想下也下不去了。”

梁惊鸿:“瞧表姐说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让表姐去杀人越货呢。”

叶氏哼了一声:“便不是杀人越货,前头那档子事儿也不是什么积福德的事,如今我见了皎娘,还亏着心呢,总归是欠了她。”

梁惊鸿目光一闪:“表姐若觉欠着皎娘,这不正有个机会弥补,就劳烦表姐帮我去玉家走一趟,我已应下皎娘,让她先回去,待我上门提亲再把人迎回来。”

叶氏:“既你们二人已商议妥当,还用我去做什么?”

梁惊鸿:“上门提亲总得有个自家人,这燕州城里,表姐可是惊鸿唯一的亲人了,故此只得劳烦表姐辛苦一趟。”

叶氏暗道,这会儿想起自己是他表姐了,要知道他在燕州城折腾出这么多麻烦事,自己倒情愿不是他表姐才好,也免得被他推到前头去挡雷不说,将来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些也只能想想,只他一日在这燕州府,出了何事自己都摘不清,更何况,皎娘这事儿从一开头自己便亏了心,若这会儿撒手不管,以梁惊鸿的性子,真能不管不顾,若把皎娘捏在手里不放手,玉家那边早晚瞒不过,虽说玉家是寒门小户,也是亲爹娘,且十分疼爱闺女,能眼看着亲闺女被人这般欺负吗,若是豁出去非要个公道,闹到衙门里,坐蜡的还不是自家老爷。

再有,即便官司压下去,玉家翻不出什么风浪,到底也做下了仇,纵惊鸿不放手,皎娘也必然不会委曲求全,真闹出人命来,却不值当。

倒不如,自己出头先遮掩过去,两下里且安生些,至于往后且不想,当下先过去再说。

想到此,便道:“你既都想好了,还说什么商量,只管挑个日子我登门走一趟便是。”说着顿了顿道:“只不过,玉家如今尚不知和离之事吧,还当潘复是女婿呢,我这忽然上门提亲,玉家只怕会把我打出去。”

梁惊鸿道:“自然不能现在就上门,过两日我先送皎娘家去再挑个好日子。”

叶氏真觉这小子是色迷心窍,糊涂了,他一个陌生男子平白无故的送人家闺女回家,成什么话,玉家二老问起,如何解释?

梁惊鸿却知道叶氏的想法,笑道:“这个表姐不用担心,惊鸿自有道理。”

想起这小子的鬼心眼跟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叶氏忽觉自己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日后怎么收拾烂摊子更切实些。

只有些奇怪,既已打算好了,为何还要过两日送回去?待出别院上了马车,跟周妈妈提闲话儿的说起此事,周妈妈方笑道:“夫人怎么忘了,六爷昨儿可是宿在了内院。”

叶氏恍然,可不是吗,怎忘了这茬儿,自打明楼上照过一面,惊鸿真是惦记了好几个月,连哄带骗的才把人弄到别院来,虽哄骗了进来,却一直不顺当,昨儿才算真正顺了心,刚自己可是撞了个满眼儿,那热乎劲儿真是恨不能走哪儿都揣怀里才好,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得。

若非早应了皎娘,只怕怎么也舍不得送回去的,想是拗不过皎娘,才往后拖了两日,这两日不用想,必是连后院都不出了。

想到此,却叹了口气。

周妈妈道:“折腾了这么些日子,终是消停了,夫人该替六爷高兴才是,怎倒叹上气了。”

叶氏:“我是担心皎娘,虽说调养的好了些,到底是个弱底子,只怕……”说着欲言又止。

周妈妈噗嗤笑了出来:“夫人可真是,竟操这些心做甚,之前六爷那般撒开了性子的折腾,瞧着唬人,到底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歇养几日便好全了,更何况如今更不同之前了。”

叶氏不明白她的话:“你倒说说怎么个不同法儿?”

周妈妈也怕外头人听见,凑到叶氏耳边厢低语了几句,叶氏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竟去寻那产婆子询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