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便依着她坐到了对面去,笑眯眯的瞧了皎娘一眼方对窗外道:“可是有客来?”

梁惊鸿这一句有客,算是把叶氏刚那些话都噎了回来,叶氏心知这是不满自己搅了他的好事儿,故意拿话堵自己呢,就不信自己刚那些话他未听见,听见了还能不知自己是谁,要知道这里可是内院,外客如何能进的来。

韩妈妈道:“是叶氏夫人来探望大娘子。”

韩妈妈话音一落,梁惊鸿已然走了出来笑道:“原来是表姐啊,我还当是客呢。”这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

叶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来瞧你的。”

梁惊鸿笑道:“这个不用表姐说,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惊鸿可没这么大面子,让表姐大老远跑来探望,表姐是来看皎娘的。”

叶氏:“你明白就好。”

梁惊鸿:“既这么着,惊鸿就不讨嫌的搅合你们说话了,且去前头瞧瞧。”他一提这个,叶氏倒是想起来今儿一进别院便与往日不同,仿似有什么大事,便随口问了一句。

叶氏这一问勾起了梁惊鸿的坏心情,脸色都阴沉了下来:“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来了个讨嫌的罢了。”撂下话径自走了。

叶氏微微皱了皱眉,心道这小子莫不是拐着弯骂自己讨嫌呢吧。

大约看出了她的心思, 韩妈妈解释道:“夫人想来不知,今儿一早北国那位贤王殿下便来了别院,说这园子合心意,比官驿好,要搬过来住。”

叶氏愕然:“他可是北国来访的正使,岂有不住官驿却住私宅,哪有这样的道理。”

韩妈妈道:“瞧这位殿下的言谈举止也不像在意礼节规矩的,而以他的身份若执意搬过来,也拦不住。”

叶氏颇以为然,听丈夫说,这个萧十六昨儿一进燕州府地界,便丢下使团自己跑去寻乐子了,害的丈夫带着燕州府大小官员,在城外溜溜儿等了半天,也没见着正主儿,后来却不知怎么又出现了,才在明楼设了接风宴,席上又非跟惊鸿拼酒,拼了个酩酊大醉,扶着回的官驿,谁能想到,这一大早便又跑到别院来了,这个萧十六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幺蛾子是一出接着一出,也难怪惊鸿脸色那般不好看呢,好容易跟皎娘这儿好了,正蜜里调油的热乎呢,谁知来了个搅局儿的。

以萧十六的身份地位,若是搬到别院来,必要妥帖招待,不能有丝毫差错,也难怪李顺儿脱不开身,原来有这么一尊大佛不请自来。

韩妈妈亲自打起帘子,请叶氏进屋。

皎娘本是有些尴尬的,且不说刚那样的情景被叶氏撞破,羞于见人,便之前那些事也过不去,就算知道叶氏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帮着梁惊鸿哄骗自己,到底是伤了心,纵然不恨却也无法恢复到之前那般自在相处。

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呐呐的见礼。

叶氏也能体谅皎娘,试想一下,真心相交之人,却在背后捅刀子,若换了自己是她,还真做不到她这般大度,到底是心地良善,性情温和,即便自己如此对她,却依旧能体谅自己苦衷。

叶氏是真心喜欢皎娘,不想她被人为难,即便如今木已成舟,却希望她最后能有个好结果,纵不圆满至少安稳。

梁惊鸿哪儿叶氏倒不担心,自己是管不了他,梁府里却还有老侯爷坐镇,再不济还有娘娘呢,横竖容不得他胡来,叶氏此来是想弄清皎娘的心思,倒是怎么想的?

第115章 叶氏的目的

皎娘让着叶氏坐了, 便低下头不吭声了,手里绞着帕子,仍为刚被撞破的事羞臊呢。韩妈妈上了茶, 叶氏抿了口茶, 目光却落在皎娘身上有些移不开。

满打满算自己离开别院也没几日,却这几日的功夫,皎娘仿似更美了, 要说眉眼儿还是那个眉眼儿,却这几日便在眉眼间添了几分妩媚,正是这几分妩媚便如画龙点睛一般,使的整个人韵味都变了, 变得更美也更惑人。

叶氏是过来人,这样的妩媚风姿是如何来的,她十分清楚, 女子其实便如花草一般, 出芽的时候不显山漏水, 等到了十三四, 抽条冒头, 初现娉婷,如那枝头含着苞的花,却仍有些青涩,而真正绽放却要再以后, 经了人事方现绝世风华, 说的便是皎娘了。

眉眼儿虽未变,可她身上脸上, 那愈发莹润的肉皮儿, 无一都彰显着它们的主人是被怎样疼爱呵护着, 叶氏忽然就理解了梁惊鸿的小心眼了,这样的美人是该好好藏起来的。

只若藏倒没什么,就怕他起了别的心思,便麻烦了,而这些事该怎么跟皎娘说真有些为难。

叶氏斟酌良久方道:“妹妹可想过以后?”

皎娘倒未想到叶氏沉默良久,开口竟是这么一句没头尾的话,不禁道:“记得上回夫人还曾劝我想开些,横竖日子都要过下去,不若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不想今儿夫人倒问起以后来了。”说着顿了顿,苦笑了一声道:“况,皎娘如今哪敢想以后之事,祸福既定命不由己,莫说往后便明日皎娘也是不敢想的。”

皎娘的话倒勾起了叶氏的伤心事,在叶府里那些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日子,可不就是皎娘这般,都不知明儿还有没有命在了,哪敢想以后。

只是皎娘如今跟自己当时却不一样,自己当时年纪太小又无人庇佑,皎娘却不然,不仅有疼爱的爹娘,还有聪明争气的兄弟,便是惊鸿虽算计了她,到底也是真稀罕,就看如今这股子热乎劲儿便知。

想到此遂道:“正如妹妹所言,祸福既定,可未走过去之前又如何能知咱们当下的境遇是福是祸呢。”

皎娘愣了愣,叶氏的话细细思来却颇有道理,道家言祸福相倚互为因果,便是说祸福并不好分辨,当下觉着是祸事或许以后回头瞧却是福气。

只是便再有道理,却说与自己做什么?皎娘如今可不会再傻到以为叶氏来寻自己是唠嗑解闷的,更何况,还大老远跑来别院,必是有事,或是不好直接开口,才如此绕弯子,莫不是冬郎哪儿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冬郎,皎娘脸色一白忙道:“夫人此来,可是冬郎哪儿有什么差错?”

叶氏不妨她竟猜到冬郎哪儿去了,听她说话的声儿都有些颤,显是忧心忙道:“你这性子也是,咱们说话儿呢,怎么就想到冬郎哪儿去了,他好着呢,我家小子前几日递了信来,说已拜了先生,一处里进学了,还说冬郎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先生极是看重。”

皎娘这才放了心,虽前儿才瞧过冬郎的家书,到底知道自己兄弟的性子,是报喜不报忧的,更何况又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无人庇佑怕是要受那些世族子弟的欺负。

叶氏仿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冬郎那儿你尽管放心,虽说学里是有些不着四六的混账小子,先生却都是极有名望的,规矩也严,不会由着那些小子无事生非,更何况冬郎也不是没根没叶儿的,便借那些小子几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到冬郎头上。”

叶氏的话 一语双关,皎娘又不傻自是听的明白,叶氏说的根儿叶儿是梁惊鸿,虽早知梁惊鸿身份不一般,却也未想到竟这般厉害,要知道之前叶氏便说过冬郎进学的学堂里大都是世族子弟,随便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在外头无法无天的主儿,可这些小子却在梁惊鸿跟前儿认了怂,只可能是梁惊鸿比他们更厉害,或者说身份更高。

人有三六九等,世族之间更是如此,要不怎么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同是世族却也有上下之分,而梁惊鸿竟然能让那些世族子弟甘愿认怂,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而叶氏虽是接着冬郎的话题说起这些,难道是真的话赶话吗,自然不是,以叶氏的精明,即便话赶话儿也绝不会说没用的,她是借着冬郎说给自己听的。

联系之前她问的那句没头尾的话,皎娘忽然猜到了叶氏今儿来的目的,略想了想开口道:“皎娘自落生便身子弱,若非爹娘呵护,怕也活不到如今年岁,不瞒夫人,当日嫁与潘复也是不想爹娘忧心罢了,若非爹娘执意许嫁,皎娘倒更愿意在爹娘膝下尽一辈子孝,皎娘平生并无什么大志愿,只愿爹娘安康,姐弟和睦,一家人安稳便好。”

皎娘几句话,叶氏便知她已猜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不免暗赞了一声通透,这世上聪明人不少,可真能做到通透的却不多,皎娘正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只是命不济,先是嫁了个包藏祸心的潘复,后又遇到了霸道的梁惊鸿,前一个靠不住,后面这个也并非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心中感叹了一番方道:“妹妹如此通透,倒是我枉作小人了,或许妹妹不信,但我此来确是为了妹妹好,虽前头算计了妹妹,却是真心想妹妹能有个妥帖安稳的归宿,而惊鸿也并不是他不好,只是他的性子上来,不管不顾的做些荒唐事,他是不怕,横竖也没人能把他怎么着,妹妹却不成,妹妹可明白我的苦心吗?”

皎娘:“皎娘虽身子弱些,却并非经不得事的孩童,夫人有话尽管直言。”

叶氏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是爽利性子,直来直去的多痛快,既皎娘已然说开了,便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妹妹可知惊鸿的打算?”

皎娘便把假娶之事说了。

叶氏倒是愣了愣不禁道:“假的?”

皎娘点了点头:“自是假的,如今境况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家里。”

叶氏竟有些傻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李顺儿跟自己着了半天急,竟是假的,想了想又觉还真是个好法子,瞧惊鸿这意思,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放手了,若不放手便得想个对策才行,毕竟皎娘跟潘复和离的事早晚玉家得知道,和离了自然要回娘家住,惊鸿想把人留在别院,玉家二老那边自然得有个交代,假娶倒是个还算妥帖的解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