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五爷头微微凑过去,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倾斜交叉,表情看上去都十分阴煞诡异,五爷很小声问,“你怎么不立刻把她送过来,你在想什么。”

我心口一窒,五爷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话,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绝不会是别人捅给他的消息,本来知道的就不多,如果有谁早就告诉他,刚才在骑马前对我的态度不会那么柔和。

我和严汝筠之间的私情,是让我必死无疑的一件事。

五爷和他现在关系有多敏感僵持,暴露的恶果就有多不堪设想,而保住自己的关键,就是让这件事永远石沉大海,或者让在意这件事的人永远消失。

严汝筠要那本账薄很可能想推翻五爷,以他现在的权势和人脉,将这片地盘改朝换代不是难事,他是野心勃勃的男人,五爷一天不死,他只能屈居人下,他当然不肯。

没错,只有秦彪倒下或者死了,我才能彻底高枕无忧,否则他随时都会折磨死我,让我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严汝筠脱掉身上的马术服递给站在身后的随从,他伸手代替我挽住五爷,仿佛从前从没有存在任何嫌隙那样。

五爷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搀扶自己迈下那一级台阶,“干爹,任小姐受惊,刚才的事会成为她的噩梦,让她惊惧抑郁,我只有让她知道骑马是多么有趣简单的一件事,她才会忘掉她的恐惧。”

我跟在身后一声不吭,唇上还有他留下的味道。

五爷站在尘土飞扬的空场上,身后不远处那匹被驯马师制服的红鬃烈马还在不断长啸,阳光斜射,他看了严汝筠很久,终于伸出手掸了掸他肩上被叶子刮住的尘埃,“你想得很周到。”

严汝筠说不周到怎么能为干爹做事。

白夫人冲出人群从围栏外跑进来,她握住我的手关切问我还好吗,她眼里没有做戏的成分,似乎真的很关心我,我想她对我的好感就来自于刚才我向她主动打招呼。

我原地转了个圈给她看,大声说不但很好,反而还骑上了瘾,想再去溜一圈。

我一句话打破沉重的气氛,所有人都前仰后合笑出来,白先生说秦老板果然没有说错,任小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样可柔可刚的女人难怪秦老板疼爱有加。

五爷握住我的手,他颇有深意感慨,“熙熙这样的女人,不只是我,恐怕很多男人都喜欢。”

他意有所指,我脸上笑容僵了僵,白先生说只有大家都愿意争抢的女人,得到了才最有意思。

五爷大笑说是这个理。

骑过马之后经理将我们带到一处湖心亭休息,里面坐着两名乐师,正在弹奏古筝和笙,我不懂曲调,但也能分辨好不好听,古筝很一般,但笙演奏流畅,清脆悦耳的曲子十分曼妙,合着悠扬婉转的风声,令长亭内回味无穷。

红木圆桌铺了明黄色的绒布,上面摆了茶水点心,亭心四面八方遮挡下帷幔,阻挡了远山远水偷窥的行人。

风吹拂过来纱帐隆起,石阶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白先生注视严汝筠离开的身影问五爷怎么严先生不留下坐一坐。

五爷说他事情多,抽不开身。

白先生情不自禁感叹,“严先生的马术一直都只是耳闻,今天亲眼目睹才知道有多精妙绝伦,就算传得再神乎其神也不过分,秦老板手下有这样的义子,是天意让您名扬千古。”

五爷盯着手中刚斟满的茶水,半开玩笑说,“怎么,没有他,我就不能名扬千古了吗。”

白先生一怔,听他话茬不对,老董打圆场说当然能,不过严先生这个左膀右臂确实让秦老板省去了不少烦恼。

五爷抬眸看着持笙的女人,他手指在桌角轻轻敲打,合着笙曲的低承婉转,等到这一曲结束,他抬手止住了两个女人,示意她们下去。

亭内恢复寂静,五爷问白先生最近世道的风声怎么样。

白先生说还是老样子,近两年变化不多,黑白都有自己的轨道,圈子套圈子,秤不离砣。

“对于汝筠的风评,你有耳闻吗。”

白先生又是一愣,“严先生的事,秦老板不是最清楚吗。”

五爷饮了口茶,可能是茶水太苦,他眉头蹙得很深,反手泼到湖中,叫进来在长亭外守着的侍者换一壶新茶,里面加几颗枣。

他舌尖抵出一片泡得发皱的茶叶,“我清楚是我了解的,你们清楚是你们听到的,他的好与坏,我一个人知道的不算数。”

白先生不好开口,只能模棱两可说,“严先生的风评非常正经,秦老板教养得好,喜欢在欢场取乐的阔少数不胜数,论权势严先生是首屈一指,可他在这方面的自重,连我们这些老人都自愧不如,至于其他的我不了解,秦老板啊,你说这外面还有谁敢议论他吗?”

“白兄,不贪美色的男人,这世上真的有吗?”

白先生嘶了一声,“这…应该是不存在,可凡事都有例外。”

五爷冷笑,“所有的洁身自好,都是因为心里有更大的野心和绸缪还没达到,才不想要功亏一篑,男人连美色都不爱,就没有可以控制的软肋,这一定就是好事吗?”

白先生彻底明白五爷对严汝筠的反常是因为忌惮,他没有表态,装作没听到低头喝茶,五爷盯着新上来的一壶红枣龙井,壶内还泛着滚开的泡沫,那些泡沫在停止沸腾后一点点散去,一壶茶水又变得风平浪静。

章节目录 049 手段

五爷和白先生商谈码头的事,老董找了一处鸟园子逗鸟,他逗到兴致最高大声招呼自己夫人过去看,董夫人隔着湖泊问他是什么鸟,他说是北国隼。

在南方几乎看不到这样的鸟兽,因为它非常喜寒,是冰天雪地中生存的鸟,北方的人和物都比南方的要庞大健硕,董夫人是南方女子,一辈子没有出过故土,她很稀奇,拉着白夫人一起过去瞧。

我端着一杯茶倚靠在栏杆上,琢磨着该怎么对白夫人下手,等到她们观赏完鸟兽回来,我放下茶杯转身喂池内的金鱼。

白夫人看到我喂鱼,她也很想喂,小声问董夫人哪里有鱼食,董夫人推了她一下,“任小姐手里不拿着呢嘛。”

她朝我要了一点,跪在长椅上探身下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水面,一条金色的燕尾鱼张开嘴巴啄她的手指,董夫人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哎呀,好不了得,小畜生敢咬我的手!”

我用帕子擦干净钵盂的底部,然后递到白夫人手中,她很高兴和我道谢,“其实刚才第一眼看到任小姐,就觉得很喜欢,您能明白那种一见如故的感受吗。您的周到热情温顺,都让我觉得和一些太太小姐不一样。”

“因为我既没有太太的尊贵,也没有小姐的家世。”

白夫人看着钵盂的紫红色漆釉,“五爷身边的红人,比谁的太太毫不逊色,五爷的柳小姐出门,我们哪一个见了都要给她鞠躬。何况如果拥有高贵的身份就可以谩骂嘲讽别人,那才是可悲。我们这样的女人,本来也不是靠自己才得到别人的尊重,都是因为先生的关系,如果不看自己的先生,谁又认识我们呢?”

董夫人没有听到我们在说话,她招手叫我们过去看一只绿色的鱼,她欣喜的脸上有一层浮粉,被风一吹露出原本的暗黄皮肤,虽然她比白夫人要苍老许多,可窈窕背影却非常婀娜,在金光粼粼的水纹下显得更加玲珑。

白夫人笑着让她自己先看,不远处乘船的阿嬷正划桨往湖中荡过来,扬起一把鱼苗洒进湖水里,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鱼苗开始繁衍,夏天就是一池子五颜六色的鱼。

白夫人说,“董夫人是我在太太圈唯一的好友,她性子耿直嘴巴不坏,那些表里不一又嫌贫爱富的女人,我和她们合不来。”

“白夫人是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