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口中刻不容缓的局势,谁来独当一面更好。”
赵德民下意识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关注自己,他自问公司里党羽众多,在这个时机该发挥作用了,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别人开口推举自己,然而平时对自己溜须拍马殷勤至极的下属却忽然在此时集体失声,屈服于严汝筠和我的势力压迫下,赵德脸色难堪,他瞪大眼睛警告对面的几名高层,他们装作没有察觉,将视线偏移开。
他冷冷笑了声,“都哑巴了,遗嘱宣告之前不都认为只有我才能带领公司步入正轨吗?薛夫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弃大局于不顾?”
严汝筠听他这话脸色骤然变得阴森狰狞,“原形毕露吗。所谓大局在你眼中不过一沓沓钞票,你若有赤胆忠心,就该甘当辅臣,而不是篡权为帝。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就不要觊觎这份不属于你的权力,你搅得天翻地覆,遗嘱存在于法于情也轮不到你头上,还让自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公司即使毁在继承人手中,变卖股份也少不了你们任何人,这是荣耀集团,你们只有听命,不能施令。”
我站在旁边冷笑,赵德民被严汝筠咄咄逼人的犀利眼神逼得退无可退,他仓皇避开,却在下一刻撞上我的眼睛,他更加慌张无措,两只手握在一起死死扣住,目光满是无处安放的躁动。
人性的贪婪体现于不论是否匹配拥有权力,金钱,地位,这些美好事物的资本,干瘪单薄的能力也无法阻挡走向它的欲望。
赵德民的股权是当初赶上了荣耀集团扩建的好时机,他本身没有领导才能,更没有决策水准,就冲他小人得志的面孔,就不可能是一员有智慧的军师和有智勇的干将。
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我的资本和野心,他们玩弄女人,也在被女人算计坑害,而我坑害过的是这座城市最至高无上的帝王,他们的城府心计在我面前,不过小巫见大巫。
不只是我的手段和逢源的本事,也不只是我对男人驾驭的能力,更因为残害薛荣耀的惭愧与痛苦,就是鞭策我掌控好公司,力保这一切的动力。
从此以后单枪匹马活在这虚与委蛇人情冷暖的世上,过没有颜色不再讨好依附男人的生活,冰冷麻木理智自持,我唯一的目标就是等我遭报应下地狱那天,在奈何桥上看到薛荣耀的魂魄,亲口告诉他我尽力了,我没有毁掉他的心血。
不要恨我入骨,不要为与我狭路相逢唤醒质问我的良知,而不肯投入轮回。
赵德民大势已去,这里所有对股权和上位虎视眈眈的人,全部没了除辅佐我之外的第二条出路。
排在最末的高层一阵面面相觑后,拿起文件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在经过我和严汝筠身后时,极其自觉喊了声任董事长,严总。
我一声不响,笔挺端坐着,眼睛里是深深的平静与高傲。
会议室内的人相继离开,一片乌泱泱的人海在一分钟内锐减到只剩下寥寥数人,这些人他们不知是还在坚守什么,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曾回过神来。
我目光在赵德民和他其余几张脸孔上掠过,“怎么,还有异议,提出来,我不希望任何人带着情绪和我共事,毕竟你们都是精英,我也不差,荣耀集团会越来越好越来越长久,此后漫长几十年,我希望这里是和睦坦率的,而不是背着我继续分裂。”
赵德民旁边的股东连连附和,“任董事长天降大任,我们当然是鞠躬尽瘁,再说严总是商业奇才,万不得已时搬出严总出马,荣耀也能转危为安,除了任董事长其他人万万没有这样的面子请得动严总这大人物。”
我冷笑,“作为一家之主,天塌了肩膀顶,怎能去敲别家的门。”
他马屁拍在了蹄子上,整个人十分尴尬,赵德民偏头看他,口中咕哝了几下,忽然挤出一口唾液啐在了他的茶水里,随即起身拂袖而去。
这名股东看着自己杯口漂浮的白痰愣了愣,气得面色铁青,他大呵赵股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得不到位置拿别人撒气算怎么回事。
他朝我鞠躬告辞,愤恨不平追了出去。
他们两人带着最后一批坚守阵地的高层消失于会议室,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默死寂的空气令我很不舒服,但他一动不动没有离开的意图,我也不好卸磨杀驴,毕竟没有他出面这场僵持不会如此速战速决。
在我几乎要爆炸的时候,章晋挂断一个电话从角落处进来,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我隐约听到提及了薛朝瑰,我这才想起她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和严汝筠的现状也毫无风声,失去了薛家这棵大树,她的婚姻之路只能走向更悲惨的方向。
我收拾了桌上的资料起身往门口走,严汝筠推开椅子跟上,在我拉开门的前一刻按住了我的手腕。
“为什么故作坚强。”
我说我原本就很坚强。
他笑得十分无奈,伸手拨弄开我垂在眼睛上的一缕碎发,“其实没有。”
章节目录 189 无爱无恨
这句话犹如雨丝轻飘飘不着痕迹,却又像一块烧焦的炭火,坠落在我心里,烫出了一片荒芜灰烬。
真正爱一个人就是在他身边开怀大笑,痛哭失声,高兴了撒娇,不高兴了嚎啕,等着他回来,缠着他别走,丢掉在外人面前的矜持,优雅,从容,孤傲和不达眼底的假笑。
我承认这些只有严汝筠给了我,在他面前,唯有在他面前,我才是那样真实的,不掺半点伪装的任熙,可那又能怎样,终究隔着千山万水遍地尸骸。
谁也不能无视一路走来的一切,鲜血,罪孽,重重背叛,阴谋,黑暗。
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太多东西无法割舍与否决。
道义,人性,世俗,甚至自我救赎。
如果薛荣耀没有死,如果薛止文没有死,如果薛朝瑰从不曾出现。
可这些真实发生过的,谁也没有能力抹掉。
我拂开他的手,“有与没有,一旦到达一定位置,都失去了脆弱和哭闹的权力,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穿过走廊直奔电梯,在我们从七楼到一楼的五分钟里,他没有再看我,我也没有看他,在秘书和保镖的陪同下十分沉默。
他的车停泊在荣耀集团正门口,相对的位置是我的车,我们背道而驰迈下台阶,阳光非常浓烈,根本不像这样的季节,在秘书为我拉开车门的一刻,我下意识看向也正要进入车中的严汝筠。
“严先生,虽然你帮我解围,但我仍旧不会感激你。因为我不但还清了我欠你的,还让你欠了我。这一次没有荣耀为你挡命,被沈烛尘扯下马的就是你。你一席话换回自己摆脱了舆论与制裁,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弯腰的身体一顿,偏头打量我有些苍白削瘦的脸,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心疼,还是惊愕,“我也没有想让你感激我。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除了恨再没有第二种。”
“严先生高估自己了,我对你无爱亦无恨,不过形同陌路。”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迸射出一丝皲裂,似乎一朵羽毛沉没于无边无际的深海,我朝他笑了笑,钻进车里拂尘而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忙碌着荣耀集团新一轮竞标和应酬,周旋于各个酒席,包房和宴会,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东莞的春天就到了。
商场对我的风评比预想好很多,这得益于我驾驭男人的手腕和眼力,后来我从秘书那里听说严汝筠打过招呼,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为难,否则崇尔一定对他斩尽杀绝。
我不清楚这事的真实性,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借此掀起舆论,如果是真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或者他也在偿还欠我的东西。
我不懈努力下公司终于如愿以偿拿下城北一块金融区建设的地皮,这份成果堵住了所有股东高层的嘴,他们虽然还是不服我,认为我是靠男人上位,但也不得不刮目相看,我也有一些本事在身。
这件事尘埃落定后我松了口气,为自己腾出了时间陪伴已经开口叫妈妈的心恕,她极其聪慧,发声早,行动也机灵,性格非常乖巧,我在或者不在都不哭不闹,姜婶说她很好带,也许因为成长在没有父亲而母亲又忙碌的家庭中,缺少了被宠溺娇纵的感觉,听话懂事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说完这些问我是否有其他的考虑。
我抱着心恕站在阳台上看鱼,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随口问了句什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