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秦彪组织的实际掌权者,多少黑暗交易出自他手,秦彪倒台后他原本也难逃干系,只是他非常会钻空子,当初他汇报上级询问是否演得逼真,上级赋予他先斩后奏的权力,只要能够剿灭,不惜一切代价。
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代价是严汝筠从此走上了末路。
薛朝瑰拿着维多利亚停业整顿的处分书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在想如果严汝筠因此而出事,会是怎样的事,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她央求薛荣耀找人脉关系帮严汝筠周全一下,薛荣耀非常冷漠问她知道这次多严重吗?救救救,张口就是这个字,有那么简单吗?大海捞针难于登天,大海捞人就容易了吗?如果该他倒台,自己找谁都没有用,只能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薛朝瑰没想到自己父亲如此冷血无情,竟然为了利益连自家人都不帮,她从沙发上缓慢站起来,用近乎绝望的语气说,“爸爸,他是我丈夫,他是您女婿啊!您对他再没有情分,您也要顾及我,他出事了,我的家就没有了。”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他出事了你可以回来,我没有让你跟他一起灭亡。他那些胡作非为的事你并不了解,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保出来。”
薛朝瑰红着眼睛冷冷发笑,“可我嫁给了他,他是我的天,是我的顶梁,出嫁从夫,他不在了我生活在哪里还有意义吗?再说这个家已经是任熙的天下,我无法和她平安无事相处,我不想让爸爸夹在妻子与女儿中间为难。我只要守住和汝筠的家。”
薛荣耀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撂在桌上,他冷着一张脸起身,“你想要自寻死路我不拦你,可是朝瑰,他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把这场婚姻看得如此重要,他呢?他不告诉你他的事不是对你的保护,而是对你的防备,他不信任你,他对你留有余地,夫妻之间一旦有这样的疏离,那还有什么意义同生共死。你自己考虑,总之我不会出手,沈烛尘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狼犬,只要人身上粘着腥味,都逃不过他敏锐的嗅觉,爸爸我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人。”
薛荣耀说完这番话扬长而去,他身影消失在二楼,消失在一片黯淡又苍凉的灯火中。
薛朝瑰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哭到精疲力竭,喉咙嘶哑,我正要为她倒一杯水,手指刚触摸杯底,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看到是别墅座机,非常惊喜而期待,她以为是严汝筠回去了,告诉她一切风波都平息了,她会高兴得发疯。
然而只是保姆在那边询问她还回来用餐吗。
没有等到他的声音,她脸上表情陡然变得哀戚沉默,几乎是一秒之内演绎了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她从地上爬起来,拎着包踉踉跄跄走出薛宅,姜婶追出去几步试图挽留她,她非常沉默,犹如没有听见,很快淹没在这个季节萧瑟的风中。
姜婶站在庭院中叹息,一声挨着一声,无休止的叹。
我拿着一只铲子经过她身旁,蹲在桂花树下翻土,几枚残落的花骸被染脏,我小心翼翼捏起来放在盆内,告诉姜婶洗一洗晒干,入茉莉茶喝。
她看我兴致勃勃的样子,非常诧异问我不担心吗。
我头也不抬继续寻找花瓣,“担心什么。”
她压低声音,“姑爷。”
我哦了一声,“不是有朝瑰担心吗,我逾矩干什么。”
她垂着眼眸自言自语说是啊,世上的人都是无情的,老爷不会出手,他要自保,姑爷纵然通天的本领,在大局势下恐怕也要吃亏了。
她摇着头转身进入客厅,关上门的霎那她念了声阿弥陀佛。
求佛。
我冷笑,佛哪里顾得上十几亿芸芸子民,他连自己的信徒是谁都不知道,他用什么法术来普渡苍生。
他只会蹲坐在香案后,吃贡品,闻香味,一无用处。
我用铁锹和铲子翻了一层新土壤,本来还想再翻回去,可身体实在精疲力竭,我扔掉工具正要回屋,不远处一枚石子忽然弹射过来,擦着我耳朵嗖一声打过,落在装了桂花瓣的瓦盆内,我身体随着那样坚硬冰凉的触感而僵硬住,半响不敢动弹,等到一切风平浪静,我本能看向石子射来的方向,一片浓郁繁盛的针叶林。
我透过细细尖尖的叶子缝隙仔细看了很久,后面空空荡荡,刚才藏匿的人已经离开了。
我弯腰从瓦盆内拾起那枚石子,石子外面包裹着一张纸条,扯下来上面用钢笔墨迹写着一行小字。
明日午后,清风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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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茶馆我去过很多次,陪着秦彪,还有两次是和柳小姐做完美容出门拐一趟街正好就是,进去小坐歇脚。
茶馆装潢很雅致,不是茶馆,倒像是高档茶楼,可偏偏取了茶馆的名字,有些市侩。
纸条上说午后,我在午前就赶到,我进入茶馆后询问前台是否有人预定包房,她说她刚刚交班,没有听上任提起,她为我详细翻阅了近三天的订间记录,问我姓什么。
我问她谁定的。她说对方备注留言是保密。
“我姓任。”
前台用非常甜美的声音说,“任熙小姐是吗?”
我点头说是我。
她言谈举止非常礼貌,“能否出示您的证件呢。”
我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她,她仔细看过确认无误后笑着双手递还我,“任小姐,您跟我来。”
她带领我走上二楼,停在一处十分隐蔽的角落,面前是一扇朱红木门,门内空无一人,只有焚着的一簇熏香。
“对方人还没到吗?”
前台示意我进去稍等,她转身叫来一名服务的侍者,我点了茶水和四样小菜,吩咐他茶水自己烹,不需要端上沏好的。
侍者笑说您才是真正懂茶的客人。
他将我要的东西全部上齐后,我给了三张钞票作为小费,叮嘱他除了定包间的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他拿了钱自然眉开眼笑,让我放心。
侍者离开后,我独自坐在包房内煮茶,窗子是关上的,奶白色的薄纱拢下垂摆,室内一片昏黄,别有情调。
之前我也不会烹茶,觉得只有勤快人才能做好这么细致的活儿,我喜欢速成,不愿耽误时间在可有可无的事上。后来学了几次,发现很有意思,有些事看上去枯燥乏味,一旦上手精通,便有许许多多乐趣在其中,茶叶,泉水,木炭,烟炉,茶壶,滤网,至多半个小时便成了一壶茶,自己烹制出来的闻上去味道都比现成的香。
我将茶叶过滤洗净后,文火煮水,煮到周围泛起浅浅的小小的白泡,再斟满一碗凉泉水,撒入茶叶,阖上壶盖静静等,只有耐得住心性,才能品上最好的茶味,世上任何事都是如此,不骄不躁,不慌不乱,自然有清风明月,罗马大道。
炉上这壶茶烹煮到一半时,走廊传来逼近的脚步声,我知道人来了,慢条斯理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陶瓷杯,一副不闻不问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侍者小声询问了对方身份,才将门推开喊了声任小姐。
我眼皮也不抬让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