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曝光造成的恶果是市场流言四起,上市股票一夜间跌停,突破了有史以来新低,与此同时几家合作企业想要趁乱黑吃黑,根本不放拖欠的巨额尾款,光明集团一下子穷途末路四面楚歌,撑了不到两个月就在内忧外患之下宣告破产。
高层里最惨的当属何建春,连跳槽的去处都没有,还背负了三千万外债,几乎成为东莞人人喊打的奸臣,他的一个错误决定造成光明集团辉煌终结,谁还敢用他。
这两年他销声匿迹,原来是做了乞丐逃避追债。
这种有头脑还没骨气的无赖,沾上了最麻烦。
在气氛最僵持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忽然从人群内冲出,指着何建春大声说,“何老板好歹也是生意人,虽说破产了,也不至于气度都跟着破没了,连这点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坑钱花,这是来碰瓷儿了?你可别以为你面前站着的还是曾经那个做生意的任熙,她是薛夫人了,你有多大的胆子和后台支撑你对她如此不敬,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何建春根本不为所动,他来之前早清楚我的底细,要是害怕也不可能干,他为了钱,为了摆脱这么狼狈凄惨的生活,与其也是坐以待毙穷死饿死,不如赌一把。
我最穷时候也是这么想,所以我根本不指望能说动他。
除了钱来诱惑收买人,权来压迫控制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从骨子到灵魂使一个人屈服低头。
何建春从头到脚打量那位夫人,“你多管闲事干什么?拍薛家的马屁?我又没有找你要钱,那是我投资的,谁说是赠送,现在我要回来不行吗?我不是没有给台费,小费是我当时有钱给,又不是明码标价必须要掏,我现在手头紧,要回来碍着别人什么事,难道薛老板的夫人连这十几万都拿不出吗?我可没多要。”
我朝他逼近两步,用威胁的语气警告他,“在这么闹下去,一分没有,我还要你的命。”
他一怔,我扬起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听到这么说,当时笑出来,“哟,拿我当小孩呢?我来了什么都不拿点转身就走,我要这么好说话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我盯着他问他要多少。
他比划一个二,我说我给你,但不能在这里,你闭上嘴,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冷冷发笑,“跟你走?这里这么多人好做个见证,你把钱给我,或者干脆你摘下身上一件首饰,我立刻走人,永远不来打扰你,你想诓我到僻静地方,杀人灭口还是驱逐出境?薛老板既然敢娶你,难道连你过去那点破事都不清楚吗?这我可不信,破财消灾,我只是拿回我曾经多给你的部分,我可不是来敲诈。去哪里说理我也不怕!”
“我会相信你不再来打扰我吗?人的贪婪一旦破了一个缺口,只会越裂越大,不可能弥合。再说我怎么没见过一个跑来要钱的人,不藏不掩,反而偏要闹得人尽皆知,你目的是要钱吗,你恐怕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吧。”
何建春被我的直白气得恼羞成怒,他刚要反驳,助理带着十几名保镖从门外风风火火进入,将何建春迅速包围起来,如此阵仗和气势他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嚣张跋扈,我他指着我鼻梁,“任熙,别玩儿这一套,他们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床上那点事全都抖落出来,我看你怎么有脸当薛夫人!再说我会栽赃你吗?东莞谁不知道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你右胸口纹着红梅,臀部下有一颗黑痣,小腹上长着一块一厘米大小的红色菱形胎记。这些我都清楚,我如果不是你床上客,我会了解吗?这里这么多人,他们本事通天,他们长了透视眼能看到你身上的标记吗?我他妈是吃饱了撑的跑来闹场子,我要钱,我现在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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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春把我这样的私密都曝光出来令我措手不及,如此荒唐陈述也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他们有一些了解我底细,秦彪一案轰动整个南省,几乎无人不知他在落网时的三个情妇,大奶奶柳小姐,二姨太任熙,被秦彪亲手处死的三姨太方艳艳,而唯一安然无恙且过得风生水起的就是二姨太任熙,还傍上了东莞最有权势的贵人,这是我怎样躲藏遮掩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但是从没有谁这样大胆敢在人前提起我的风流韵事。
我脸色非常难堪,薛荣耀不动声色捏了捏我的手指,给我一丝勇气,他示意保镖下去,不要武力逼迫,何建春已经落魄到这个程度,他怕什么,他已经生不如死苟延残喘,这些养尊处优半辈子却忽然间倾家荡产穷途末路的商人,他们本身对这个世界就很绝望,对曾经声色犬马今朝破鼓万人捶的现实充满了气愤,内心厌生,当他燃起希望火种的霎那,谁将它熄灭掉他就会拉上谁鱼死网破,他会把所有对这个社会的仇恨与不甘转移到这个毁掉他希望的人身上。
何建春死不足惜,可难堪的是薛家,我已经是半个薛家人,在这样场合下薛荣耀为了保我,更为了保他自己,不能让事情越闹越大。
酒店客户经理在一名礼仪小姐的带领下到达现场,他看到何建春破马张飞和我纠缠的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薛荣耀的寿宴出了如此大纰漏,是现场安保措施不严,这是一百个推卸不了的大罪,酒店和负责人都难辞其咎,薛家蒙羞当然会让其他人一起不好过,以致于经理从楼梯冲下来时差点腿软栽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因为惊慌而语无伦次。
“薛老板…是我们的失误,这样大喜日子出了如此不顺心的事,我们负全部责任,我们也将承担一切损失。只是希望您多多原谅,主要是今晚宾客实在太多,我们酒店从没有承办过这样盛大的晚宴,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包括现场的安保分布,给了不法分子趁人之危的漏洞,才会导致这样结果。”
我眯眼打量这位经理,听他语气不像撒谎,一个人可以演戏,可以装模做样,但绝对办不到连苍白和慌张都是假的,正因为王经理代表酒店方毫不知情,所以我想不通,海塔尔作为东莞五星级会所,每一道关卡盘查都非常严格,怎会有这样疏忽。
酒店虽然承办大型晚宴的经验寥寥,可今晚几乎半个南省的名流权贵都聚集在此,甚至出动了不少武警维持秩序,这么多人把持着东南西北四扇门,竟然会漏掉一个别有所图的乞丐,按说他这身打扮,在大堂就该被扣下,哪有机会进电梯。
更可笑是何建春早已今非昔比,这两年似过街老鼠一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骨子里那点傲气恐怕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他看到如此奢华阵仗还敢说闯就闯,如此硬气为难羞辱我,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为他保驾护航,他绝对没这份胆量。
可我不能戳破,当着这么多人我一旦说出心里的猜忌,酒店方一定翻个底朝天来证实,假如翻出了不该翻的人,我不能让薛荣耀刚刚承担了我这份难堪,又去承担另一份,不论这个人是谁,和我和他势必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铤而走险,真相大白就是一桩丑闻,丑闻就不可张扬。
我看了一眼薛荣耀,我苍白的脸色让他无比心疼,他用力握住我的手,将我冰冷颤抖的身体揽在他身后,他问那名经理楼上是否有客房。
经理说有。
他嗯了声,满脸冷意看向何建春,“跟我上去。要什么要多少,我和你谈。”
何建春垂下眼眸思索了下,“在这里谈,你们这些人敢把法律踩在脚下,我怎么相信?我只相信众目睽睽。”
薛荣耀说,“既然你清楚,法律也不敢拿我怎样,我是东莞纳税大户,我的公司撑起整个经济支柱的三分之一,各行各界都要给我几分薄面,你这样辱骂我的夫人,我真对你下手又怎样。”
何建春脸色一变,薛荣耀指了指门口,“两个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吵闹,稍后找人收尸,另外一个跟我走。你如果选择第一个,我动手也好,我女婿动手也好,你绝不可能走出这里。”
最靠近何建春的一名保镖在这时搭话说,“老爷,家里狼狗两天没有喂肉了,它最近似乎不喜欢吃鸡鸭,上次佣人喂它,它咬了佣人的手,撕下好大一块血皮,竟然全都吃了。”
何建春白着脸咽了口唾沫,他眼神下意识在人群内搜索,不知道在找谁,他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整个人的防守有些溃败,他小声问跟你走真给我钱吗?
薛荣耀说当然,破财消灾,他作为商人很相信这个说法。
何建春闹事的成效已经达到,算是圆满完成了雇主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可以继续闹更大,再从雇主那里得到更多,但他似乎不敢过分得罪薛荣耀,他离开这里总还要过日子,有了钱才能过得舒服,等钱到手命没了,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商人本性精于算计,他不可能做得不偿失的事。
何建春让薛荣耀带路,他从桌上拿了一杯酒和许多蛋糕,兜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里,大口吞咽着,我跟随薛荣耀从后门离开现场,何建春被保镖从两侧架住,十分蛮横推搡在身后跟着。
他仍旧喋喋不休,像一剂恶心人的狗皮膏药让我把曾经收下的多余的钱还给他,不然他决不罢休,看谁耗得过谁。
侍者站在宴宾厅的入口处,待我们全部脱离现场伸手关上门,在两扇玻璃缓缓合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严汝筠站在主持台上正平息这场风波。
薛荣耀用二十万元打发走了何建春,并且警告他再也不许出现为难我,何建春蹲在地上数钱,笑嘻嘻说如果不是有人找他,他根本想不起我。
他脱口而出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用一沓钱捂住口,眼底有些慌张,显然知道已经来不及,薛荣耀坐在椅子上问他是谁找,找到说什么。
何建春从地上站起来,拿着一个破袋子装钱,他一脸宁死不屈,“没人找我,我说错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我不愿意做的事谁还能拿刀逼我?”
助理在一旁看他如此恬不知耻的模样冷笑,“拿不了刀,能拿钱。”
我将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扔到他脚下,“告诉我是谁,这就是你的。”
他低头看那枚镯子,眼睛里有垂涎的光闪过,“这得不少钱吧?”
“你当初做生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镯子的成色和质地,值你麻袋里几个二十万,你清楚。”
何建春太想拿走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出卖找他的人,他不能惹祸上身,豪门里的战争最可怕,他一旦卷入进来很有可能为此赔上性命的代价,因为他现在除了这条命也没有什么可以赔的。
他咬了咬牙将那枚镯子又踢回来,“没有人雇我,那种有钱有势的人,会在街上和一个乞丐说话吗?他们能用我什么啊?你总不能让我编一个出来吧?我是想要这东西,但我不能胡说八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当初多给了你多少,我就拿回来多少,其他的我不碰,这两年我什么苦没受过,我看得太透彻,这辈子我就想做个老百姓,再也不过从前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