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庄潇在圈内一直很低调,他的微博只发和工作有关的内容,完全不涉及私生活。在粉丝眼中,这种形象保持了他在神坛之上的神秘感,而对大众而言,庄潇基本没有什么温度。
直到今天这条微博彻底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下午三点,庄潇合照的热搜直接盖过林裕淮的微博,明晃晃地挂在榜单第一,旁边还写着“爆”字。发博不到十分钟,所有粉丝哗然,无数媒体闻风而动,开始深挖林裕淮寻人的真相。
彼时林裕淮与李敬池同乘摩托的照片被网友翻出,而一念成邪中三人合作的新闻照也被顶上实时热搜。
李敬池究竟是什么人?他有多大的来头,能让庄潇和林裕淮公然抢人?
下午四点,热度发酵到黄金时刻,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之际,庄潇工作室发出一张宣传海报。那海报上堆叠着无数绿叶,其中还透着点点浅黄,如树木抽芽,万物复苏。
海报的配文很简单:春回大地。
悬念在这一刻揭晓,庄潇复出的消息传闻许久,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蔚皇八楼,柳瑾忙得焦头烂额,这两天的发展太戏剧化,打得她措手不及。无论是李敬池突然现身签约,抑或是庄潇工作室有准备的发宣都是公司始料未及的。作为经纪人,她只能在风口处打点好事务。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响,柳瑾看急匆匆接起,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你好,请问是唐先生的朋友吗?你朋友受伤了,现在正在荧城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柳瑾第一反应是诈骗,但正当她要挂断电话时,李敬池刚才如杀神般浴血的模样突然闯进了她的脑海,他对感情的事闭口不谈,只是咬着笔帽签下大名。
以及那声郑重的、毫无由来的感谢。
半小时后的荧城人民医院,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已经完成了,我们取出了他肩膀里残留的玻璃碎片,缝针后伤口不要沾水,避免海鲜和辛辣的食物。”
柳瑾问道:“会有后遗症吗?”
“大概率会有,因为伤到了神经,具体要看恢复得怎么样了。”医生遗憾道,“下次让患者小心点,洗完澡地滑也没有这种摔法,如果玻璃扎得再深一点,他以后可能手都抬不起来。”
医生走了,柳瑾在医院的长凳慢慢坐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谁也没想到,堂堂蔚皇的总裁在受伤后竟联系不上任何人,唐忆檀备用机的通讯录里没有亲人,没有好友,恰逢毛路出差,护士翻遍手机也只能叫到柳瑾。
唐忆檀在病房里躺着,他双眼紧闭,嘴唇灰败,眉心好似一道打不开的结。
护士把手机递给她:“应该是病人的手机,你确认一下。”
备用机还是前年的款式,屏幕碎了一角,看起来有点可怜。解锁后正是通讯录的页面,柳瑾翻看了一阵,发现唐忆檀给其他人的备注都是规整的姓名,只有第一个人名写着A。
草稿箱里静静躺着几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柳瑾看完后沉默了。
她现在知道医院始终打不通电话的A是谁了。
晚风吹过耳畔,卷走夏季潮湿的气息。荧城的一栋洋房别墅内,李敬池插入新买的手机卡,陈意哼着歌,从厨房端出茶水:“真的好久没来这儿了。”
庄潇是海城人,在荧城只有寥寥三处房产,平日工作都住官方安排的酒店。经过下午一番折腾,陈意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多少能猜到李敬池应该是违背了唐忆檀的旨意,私自签下电影合约,所以暂时没地方住。
李敬池垂眸看向微博趋势,柳瑾的安排很默契,在宣传海报发出后,公司请来的水军直接下场拉正风评,一时间所有粉丝对他们的合作满怀期待。
手机震动声响起,庄潇抿了口茶:“看来是一百万到了。”
正如庄潇所言,林裕淮说到做到,直接打来了钱。然而他越是坦荡,李敬池却越是不愿意面对他。二十天的时间里,唐忆檀的惩罚如烙印般打在他的身上,摧毁了他的林裕淮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命运早已写下预言,在他们彼此温存过的小家里,他当着唐忆檀的面,对手机说出“我出轨了”这四个字。
空气很安静,陈意贯会察言观色,放下茶水就走了。庄潇随手把钱转给李敬池:“不敢打电话就发短信报个平安。”
他的话向来直接,似乎有看透李敬池的能力。过了很久,李敬池反反复复编辑了一条短信,最终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正是那天他没说完的话。
庄潇声音沉静:“知道不想被多余的情绪牵绊应该做什么吗?”
李敬池不解地看向他,庄潇起身拿出剧本和笔,居高临下道:“好好投入工作。”
虽然他说话难听,但李敬池不得不承认庄潇大多数时候说的都是实话。下午看剧本只是粗看,等李敬池拿起笔,才渐渐沉浸到徐鸢塑造的世界里,开始尝试去理解、去诠释李遇这个角色。
夜幕降临,李敬池腰酸背痛地站起身,听陈意远远道:“饭送到了。”
庄潇瞥了眼他密密麻麻做满笔记的剧本:“先去吃饭。”
庄潇和陈意都是北方人,但今天出奇意料地点了一家荧城的本帮菜馆。陈意拿出两碗打卤面,又在纸袋里掏了半天,意味深长地递给李敬池一碗米饭。
李敬池的心情有点微妙,然而他还没开口,庄潇就摸出一截黑色的布条系在脑后。陈意见怪不怪,拿起筷子直接开吃,李敬池则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这样吃面不会吃到鼻子里吗?”
庄潇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陈意却是捧腹大笑。意识到类似的事情可能在前几天发生过,李敬池含蓄道:“宁春吃饭那场戏好像吃的是煎饼果子,没这么高难度。”
庄潇花了一分钟才从桌上摸起筷子:“吃你的饭,少说话。”
他缓慢地把筷尾在手心对齐,摸索着打开面碗的盖子。盒子开了,庄潇的食指沾了少许浇头的酱汁,于是又起身去拿纸巾。他的动作非常费劲,和蹒跚学步的婴儿没有区别。听见拐角处传来“嘭”地一声,李敬池想去帮忙,但陈意却笑了笑,只冲他摇摇头。
几分钟后,庄潇终于回来了,他拌开微凉的面,用筷子一点一点夹着吃了。在这期间面不断地往下掉,庄潇也不急,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动作吃饭。
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多了,陈意收拾完就去打游戏了,全然不管他们。李敬池也不说话,就想看看庄潇想干什么。
客厅很安静,失去了视觉感官的庄潇对声音变得异常敏感,他摸着墙壁走到电视机柜,弯腰摸出一本书和一张黑胶唱片。这幅画面很新奇,李敬池勾着唇,观摩影帝是如何学习走路的。
李敬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庄潇起身时看不见障碍物,额头在柜沿撞出一道鲜红的印子,发出很大一声动静。
李敬池扶住他,庄潇摸着他的手,像是在辨认人,蹙眉道:“李敬池?”
李敬池检查了他的额头,确认没事后才道:“你要去哪里?我扶你过去。”
“不用。”庄潇抱着那本书,缓缓走到沙发坐下,“就是想看会儿书。”
唱片就位,悠扬的古典乐响起,庄潇翻开书,开始用手去感受盲文。他的侧脸隽秀,鼻梁高挺,纵使双眼被黑布蒙住,神赐的容颜却还是保持着震慑人心的魄力。这幅场景仿似一幅美好的画,看得李敬池屏住了呼吸。
一小时后,他合上书,李敬池开口道:“当盲人是什么感觉?”
庄潇没有说话,先伸出手描摹着李敬池的脸颊。他的手掌很温热,指尖却是凉的,在感受了一会儿李敬池的轮廓后,那只冰冷的指尖摸向他人中,再以某种暧昧的姿态擦过他的唇形。
正当李敬池的心跳骤然加快,庄潇却放下了手:“世界很安静,我能听见你的呼吸声,但看不到你的脸,于是我只能摸索着感知世界,尝试在心里复原你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走迷宫,要把走过的路在脑海里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