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半小时过去,唐忆檀才回来,他的面色不太好看,只替李敬池掖了掖被角:“晚上想吃什么?”

以往这个问题都是唐忆檀自言自语,但今天李敬池张了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焦糖布丁。”

他的发音有点奇怪,听起来像许久没开口说话了。唐忆檀的手一抖,把床头的水杯打翻在地,沉稳的面具被打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敬池:“你说什么?”

然而李敬池说完就闭上了眼,仿佛那句话只是唐忆檀的幻觉。

他一开口,唐忆檀有求必应,只是苦了毛路周末还要跑到超市买食材。等到所有器具摆在厨房,从未做过甜点的唐忆檀骑虎难下,他打开网络上“不得不做给对象吃的十样甜品”的教程,挽起袖子就开始学。

一上午过去,他终于从厨房端出一份完美的焦糖布丁,而此时的李敬池嘴唇苍白,脸色已经略带病态,他靠在床头,撑着上半身才勉强接过唐忆檀递来的甜品。

勺子是银色的,色泽很像床头挂着的手铐。李敬池晃着左手的链条,竟是冲他笑了笑:“帮我解了吧,一只手没法吃。”

他的笑容很动人,颇像两人恋爱时的模样,唐忆檀的喉结滚动了一阵,还是替他解开了手铐其实自从杨泽雨下了警告令起,这个手铐就已经形同虚设,只有在晚上才会锁住李敬池的手腕。

李敬池拿起勺子,细细打量着焦糖布丁。这份甜品用精致的玻璃小瓶装着,它上半层的焦糖是烫的,被烤得色泽金黄,用勺子一敲就能听到动人的脆音,下半块则是冰的,将蛋液冷冷凝固在底部。

他低头的动作很优雅,像是在欣赏一件别致的展品。

但下一秒,李敬池轻轻“啊”了一声,他长期脱力的左手松开,让玻璃瓶瞬间失去平衡。时间静止在这一霎那,玻璃瓶重重砸向地面,继而炸成四分五裂的碎块,布丁淌了满地,唐忆檀俯身去收拾地毯上的狼藉,但李敬池却比他更快。

他拾起玻璃片用力抵在喉间,表情满是冷漠:“唐忆檀,放我出去。”

空气静得可怕。

浅黄的布丁滑腻而香甜,与他掌心握着的锋利碎片形成鲜明对比。唐忆檀如坠冰窟,伸手想来抢玻璃片,李敬池却是神色平静,他手腕轻轻一划,在脖间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鲜血滴落,万分刺眼,唐忆檀的呼吸骤然变重,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见他不说话,李敬池作势要踩向满地玻璃片,唐忆檀这才缓缓举起双手,一边后退一边哑声道:“把东西放下,别伤害自己。”

“别伤害自己?”李敬池回味了一遍,又道,“唐忆檀,还是要感谢你给我的启发,要不是你还有一点人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他的手不是很稳,颇有越割越深的倾向,唐忆檀不敢动:“你冷静点。”

“我?”李敬池从他裤子口袋摸走了车钥匙,“我现在很冷静。”

两人近在咫尺,唐忆檀能听到李敬池浅浅的呼吸声,只要他想,甚至伸手就能夺过那块玻璃碎片。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李敬池扬扬手:“想要?”

他的动作很随意,苍白的肌肤也显得没什么力气。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唐忆檀猛然张开虎口,企图夺过利器,然而李敬池狠狠抬手,顺势把玻璃片最锐利的一角重重插入他的肩膀!

鲜血迸射而出,不出三秒便染红了白衬衫,唐忆檀发出痛苦的嘶吼,捂着肩膀跪倒在地。撕裂的疼痛从肩膀传递到十指,拉扯着每一条神经,就差把他的五脏六腑震碎。刺眼的血液汩汩流下,混合着满地狼藉,形成一副狰狞的画卷。

唐忆檀额头爆起青筋,他跪在自己亲手酿造的悲剧中,压抑地喘息着。

李敬池这时才慢慢蹲下:“别忘了,我也是男人。”

狂飙的肾上腺素刺激着身体,让唐忆檀勉强从疼痛中回过神,他满头冷汗,却把视线投向李敬池颈间的血痕:“……我还以为你要用自残来威胁我。”

李敬池摸出他的手机,随手扔到鱼缸里。手机黑屏了,他冷淡道:“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唐忆檀,谢谢你这段时间带给我的折磨,这下我们两清了。接下来我会开走你的车,去找庄潇签第五春的合同,如果你能在流血流死之前拦住我,就尽管来试试。”

他的话像一根针,将唐忆檀的天灵盖扎得近乎撕裂。

掌心发冷,失血让左臂渐渐失去了知觉,李敬池的声音是这么好听,但刺伤他的尖锐画面又在脑中无限重播,唐忆檀想阻止他离开,却惊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血红得发黑,粘稠而窒息,为他带来像死一般的折磨。

大门开了,房外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几位保镖警惕地看着李敬池身上飞溅的血点。后者侧开身子,示意他们去往楼上:“再不去救你们唐总,他可能会死。”

保镖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飞奔上楼。电梯一路下行,李敬池摁下唐忆檀豪车的钥匙,砰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75 | 第七十四章 老师

【一百万打来】

车窗徐徐降下,风穿过李敬池的短发,带走残留的血腥气和车内属于唐忆檀的淡淡烟味。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把油门踩到允许范围内的极限。

伤害唐忆檀并没有让他得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是心脏最隐秘的角落传来一阵钝痛,这种痛像极了凌迟,偏要选在清醒时一层层刮去他的血和肉。

时至今日,李敬池已经分不清爱和恨的具体模样,他觉得这种情绪很深刻,也很模糊。溃烂的爱欲如毒蔓般紧紧缠绕在他的心上,把两人的关系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路口的红灯亮了,李敬池把车钥匙扔到路边的垃圾桶,再驶入大楼的停车场。汽车熄火,他熟悉地从后座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反手关上车门。

观光电梯畅通无阻地停在八楼,李敬池推门而入,与满脸愕然的柳瑾面面相觑。他没有多说废话,只问:“庄潇呢?”

“他和陈意在会客厅,有事找制片谈……”柳瑾摘下细框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满身血迹,“这是怎么搞的?”

李敬池轻描淡写:“试戏试的,没来得及换衣服,第五春的合同呢?”

“楼下有衣帽间,你去挑一件换了。”柳瑾拉开抽屉,“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就来蔚皇?忆檀呢,你们和好了?”

李敬池接过那叠纸,从她桌上随手拿了支笔,竟是看也不看,咬着笔帽唰唰签下大名。柳瑾想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等等,李敬池!你不看合同和剧本就签名?”

她的声音很急,把正要离开的李敬池叫住了。他回过头,脸上久违的出现笑意:“柳姐,我相信你,谢谢。”

柳瑾一怔,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见李敬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才揉着太阳穴慢慢坐下:“这孩子……”

会客厅,刚送走制片人的陈意一脸忧愁:“这下好了,老婆失踪了,赞助也没谈拢,这两个月就不该去学乐器,进组后请个老师一起教不好吗?啊?”

纵使有柳瑾出面,蔚皇的前制片也不敢贸然接下第五春的全盘工作。一大早没和唐忆檀要到人,中午又碰了壁的庄潇此时更是面若冰霜,他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只道:“单老师只有开年有时间。”

陈意知道他在电影这方面格外执拗,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凑在一起,会客厅怨气满得快要溢出来,就在这时,侧门开了,陈意口中“失踪的”李敬池刚在隔壁换完衣服,此刻正抱着一叠纸:“合同我已经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