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李敬池神情恍惚,到最后翻来覆去只会重复四个字:我不相信。

他不相信李良栋是这种人,也不相信孟氏在荧城工地案中可以彻底置身事外。

那些隐藏在暗流涌动之下的,是李敬池多年都不愿相信的真相。

半夜十二点,一辆奔波许久的汽车在玉城停下。李敬池沉默地关上车门,给司机师傅扫了几百元,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孟氏大楼。

纵使时间已经很晚了,大楼里的灯光依然亮着。这座辉煌的建筑拔地而起,象征着玉城娱乐事业的繁华,也预示孟家不凡的地位。

汽车调头开走,留下李敬池独自站在原地。大雪中,他虽然穿着庄潇的羽绒服,手脚却还是冰凉的。几个小时前,冲动使李敬池打了车,他孤身一人来到玉城,只为找孟厉要个说法。

轰鸣声响起,打断了李敬池的思路。一辆颜色鲜艳的跑车从停车场驶出。车子的主人明显是个急性子,把油门踩得很死。在注意到李敬池后,那辆车停了一瞬,倒头开了回来。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孟安摘掉墨镜,抬眼打量着李敬池:“呦,这不是李大明星吗?怎么,电影成绩不错就上赶着和我来炫耀?”

他的五官很年轻,言辞充满挑衅意味。李敬池盯着他看了片刻,睫毛动了动,只说:“我有事找孟厉。”

孟安挑眉:“你找我爸干什么,难道是唐忆檀不要你了,就想跳槽到孟氏来?”

见李敬池面色不太好看,他又“哦”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应该是李良栋的事吧,你查到他负责我们家的建筑,就觉得他是无辜的,想来要个说法?”

这句话正中李敬池下怀,他沉声道:“孟安,你那天敢在片场这么嚣张,就不怕以后没有导演要你?”

“他们想不想要我是他们的事,但他们不敢不要我。”孟安摔门下车,笑了,“不瞒你说,我家老头子在楼上开会,你千辛万苦来一趟玉城也不容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李敬池双手插兜,面色冷漠地看着他:“六年前你才十一岁。”

“十一岁又怎么了?”孟安嗤笑道,“李敬池,你知道吗,李良栋当年借的那些小钱根本不够摆平事情,还是孟氏花钱找人压下去,死者家属才没那么愤愤不平。为了暂避风头,我姐只能被送到北欧去读本科。她当时才刚满二十,舞蹈作品本来能在国内拿奖,却因为李良栋惹出的一堆狗屎祸害不得不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你心疼你爹,那谁来心疼我姐啊?”

漫天大雪中,他呼出的气全变成了白雾,话说得义愤填膺。经过无数次的针对,孟安这种没有由来的敌意终于得到了解释。

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孟氏大楼的正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凌厉,他戴着皮质手套,黑色大衣几乎要融于夜色。

李敬池的视线越过孟安,看向后面的唐忆檀,轻声道:“所以这就是孟厉开会的对象?”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理孟安,径直走向大门。就在李敬池与唐忆檀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后者瞳孔紧缩,用力握住他的肩,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敬池也不看他:“放手。”

唐忆檀手劲很大:“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孟安眼中闪动着恶意:“姐夫,他想上楼问我爹荧城工地案的真相,我告诉他了,但他不信。”

唐忆檀低声道:“别再纠结已经盖棺定论的事了,你父亲确实犯罪了。”

这番话在李敬池耳中如凌迟般残酷,他粗喘着气,把视线移到唐忆檀脸上:“唐忆檀,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在北海道问我的时候你就心知肚明了,我向你敞开心扉,你还要硬着头皮安慰我说他是个好人……招猫逗狗一样耍我很有意思是不是?我是你们的玩具吗?”

唐忆檀强行握住他的双腕:“李敬池,你冷静点!荧城工地的事不要再查了,不会有结果的。”

李敬池挣脱束缚,死死抓着他的领子,吼得比他还大声:“你要我怎么冷静!唐忆檀,那是我爸!”

晶莹的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融入蜿蜒而下的泪痕。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鼻尖和手指被冻得通红,连声嘶力竭的质疑都显得分外委屈。

两人近在咫尺,差一步便能吻上,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唐忆檀却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香气。那是一种价格高昂的男士香水,后调带着雪松和麝香的淡香,仿佛能透过衣服看见主人清冷的侧脸。

但李敬池从不用香水。

“现在松手,回家。”唐忆檀双眸深沉,语气透着冷漠,“李良栋的事情到此为止,蔚皇也不想为丑闻善后,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敬池的手指一松,怔怔地看着他。天旋地转间,他好似又听到了唐忆檀的安慰。那天在狭窄的汽车后座,李敬池展露了脆弱的一面,而他们手足相抵,拥抱了很久很久。

当时的唐忆檀说,你父亲是个好人,只是走到了错误的路上。

他还说,小池,你父亲一定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说:

身体原因,接下来一周改为隔日更(鞠躬)

65 | 第六十四章 飞雪

【你还欠我两年】

漆黑的地库亮起一条白灯,熟悉的私家车驶出,稳稳停在三人面前。

还没等李敬池反应过来,唐忆檀就拉着他的手,把人塞进后座。这个熟悉的位置让李敬池瞬间起了应激,他挣扎着想弃车离开,毛路却眼疾手快地锁了车,对一旁的孟安点头道:“孟少爷,走了。”

孟安憋了一半的狠话堵在嗓子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车窗上升,将自由的夜景隔绝在玻璃之外。暖气开了,车内温度缓缓上升。唐忆檀摁着李敬池,三两下就把他的外套脱了个干净。那件羽绒服可怜地躺在地上,被唐忆檀单脚踩着,它的衣领处依稀可见几滴水珠,也不知是雪融的痕迹,还是李敬池激动时流下的泪水。

唐忆檀面容冷峻:“这又是哪个男人的衣服?”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过了很久,李敬池才看向他:“我要下车。”

“从去年十月,到今年一月中旬,你整整三个多月没有回过家,就连公司都没去过。”唐忆檀的瞳孔中跳动着怒火,“李敬池,你每一次路演我都去了,散场后你不是不在,就是提早离场了。”

李敬池猛然转过头:“我说了,我要下车!”

刚刚吵完一架,两个人积压许久的脾气都飙升到了峰值,此时更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唐忆檀看了他一会,冷笑两声:“毛路,开门,让他下车。”

窗外场景飞速更迭着,汽车早已驶上高速,就连玉城的建筑也已经变为远处的零星小点。毛路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瞟了他们一眼,只当唐忆檀在说气话。

时间过了很久,唐忆檀单手捏着腕表,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情绪。从李敬池的角度看去,他的眉心死死锁着,像一个打不开的结。

他不说话,李敬池也不说话。从玉城到荧城的车程需要若干个小时,毛路打开了广播,在男声的吟唱中,汽车穿过一路飞雪,驶入家的方向。

几个小时后,汽车在熟悉的住宅前停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建筑群黑压压地挤着,显得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