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季节天黑得早,六点出头,夜色早已浸润着天空,等李敬池换完衣服想去停车场,这才想起没把车开回来。他看了眼时间,打了个车。
戒指盒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被糖糖嗅了一个下午。
李敬池披上大衣,垂眼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最终还是选择把它拿上。
六点二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小区驶出,与门口始终停着的白车交错而过。李敬池下意识看向窗外,单向透视膜黑漆漆的,掩盖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看不到庄潇的表情,但冥冥中却感觉到两人的视线交汇了。
司机踩下油门,掠过白车一路向前,十五分钟后,汽车在荧城最出名的法餐厅门口停下。侍者微笑着拉开车门,李敬池单手拿着戒指盒,听她说道:“唐先生的预约是吗?请您跟我往这边走。”
58 | 第五十七章 缺席
【哪怕结局令人失望】
餐厅的灯光很暗,蜡烛忽明忽灭,点缀着上流阶层的格调。李敬池跟着侍者从旋转楼梯走上包间,推开门,一张圆桌在露台的落地窗前摆着,荧城的夜景瞬间映入眼底。
侍者拉开凳子,倒上些许红酒:“您是想现在开始上菜,还是等人到了再上?”
李敬池道:“过会再上吧。”
侍者微微欠身,合门离去,李敬池把戒指盒小心放在大腿上,单手撑着下巴,摆弄着面前金属质感的餐具。平心而论,他不知道见到唐忆檀应该说什么,这种情绪极大程度受到孟氏两姐弟影响,也与庄潇的出现有关。
他仿佛身处漩涡中心,不断被各路情感牵制和纠缠。
半小时后,侍者推开大门,礼貌询问道:“先生?”
李敬池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出头了,但唐忆檀还没有到。他皱了皱眉:“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侍者安静地在桌边站着,李敬池拨通手机,电话中响起忙音。他挂了电话,又打去一个,但唐忆檀依旧没有接听。
李敬池放下手机,听侍者道:“现在需要上菜吗?”
李敬池深吸一口气,不想空坐着为难她:“先上前菜吧。”
不出片刻,两盘小份的精致菜色被端了上来,李敬池慢慢地吃着发酸的扇贝肉,发消息道:我已经在餐厅了,你到了吗?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无人回复。
侍者撤了盘子,端上奶油色的汤,而李敬池无趣地歪着头,把盒子随意放在桌上。或许是唐忆檀嘱咐过,这家店特地装饰了房间,桌面上,几片鲜艳的红玫瑰花瓣簇拥着戒指盒。仿真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
胃隐隐作痛,李敬池这才想起自己奔波一天却没吃上一口饭。等到他把汤喝完,夜色彻底拥抱着荧城,时间也已经很晚了。
“先生,这个盘子很烫,请小心。”侍者把牛排放在桌上,看到对面依旧空无一人的座位,问道,“您伴侣是不来了吗?”
李敬池默然道:“……我也不知道。”
侍者没有多问,悄然离去,随着刀叉落下,浅粉的血水流了出来,李敬池不太喜欢西餐,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侍者换了几套餐具,但他心不在焉的,只是时不时地瞟向手机,似乎在等待一个不会响起的电话。
他是个固执的人,无论孟知怎么游说,他依旧选择为唐忆檀的承诺赴约。
哪怕结局令人失望。
荧城的夜晚很漂亮,深蓝的天空中浮着几点繁星,从落地窗看去,正好能望见这个城市最美的景色。露台的餐桌前,李敬池单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高脚杯,慢慢喝着红酒。
十一点了,他等了唐忆檀四个多小时,这个人却连电话都没有打来过。
李敬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早到晚,整整一天,他来不及吃饭,像条狗一样被孟知和孟安在荧城来回遛,现在又唐忆檀被放了鸽子。
精致的首饰盒被弃置在布满鲜花的餐桌中央,而今天过生日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来它看一眼。
餐厅呈上的甜品仍旧完好无损,盘边讽刺地写着“Happy Birthday”,字体是红色的,没有暧昧情调,反而显得血淋淋的,李敬池下不去口。
侍者轻轻敲门,提醒道:“先生,我们要关门了。”
唐忆檀最终还是缺席了这顿晚饭。
李敬池拿起大衣,道:“我来买单。”
“预定的时候唐先生已经留过卡号了,金额会自动扣除。”侍者见他起身时踉跄一下,赶紧道,“您还好吗,我帮您叫个车。”
等唐忆檀的这段时间,李敬池喝了整整三瓶红酒,这是他第一次恨自己酒量太好,他今晚灌下去十几杯酒,现在意识仍旧清醒,只是头微微发晕。酒精没有带走现实的不堪,反而滋生出多余的情绪,让痛苦更加清晰。
坐上车,李敬池沉默地闭紧双眼,司机正要踩下油门,侍者却追了出来。她急急地对窗户招着手,司机不明所以地降下车窗,听她说道:“先生,您落了东西!”
李敬池睁开双眼,见她递进来一个戒指盒:“这是您的吧?”
她的手在空中停滞了数十秒,良久,李敬池接下盒子,动了动嘴唇:“是的,谢谢你。”
汽车扬长而去,驶入荧城无边的夜色,李敬池将盒子揣在怀中,上楼后才拉开抽屉,将它扔到抽屉的最底层:“你就该待在这里。”
盒子砸到黑卡,打了个滚,无辜地躺在角落里。李敬池艰难地喘着气,双膝半跪在地毯上,他用力抹了把脸,指尖好像触到了濡湿的痕迹。紧接着,抽屉被重重合上,将戒指盒藏在储物柜底部。
十一点五十分,李敬池洗完澡,抱着糖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唐忆檀注重卫生,在家时是不允许狗上床的,李敬池没有意见,在糖糖刚到家就给它挑了一个大狗窝。时至今日,盯着糖糖乖乖上窝睡觉已经成为李敬池的习惯,但今晚是唐忆檀先破坏了承诺,所以他也就打破了惯例。
李敬池用下巴抵着它的脑袋,声音很轻:“睡吧。”
小狗好奇地抬头,李敬池闭上双眼,有些反胃地遏制着大脑不去胡思乱想,但孟知的表情就像被抽帧的动画,一幕幕在脑海重播,随后那个说话的人变成了孟安,他带着嘲讽的神色,一字一句说道:“你爸就是罪犯。”
“轰隆!”
窗外一阵雷鸣闪过,瞬间将卧室照亮,李敬池脸色惨白地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外。巨大的轰鸣声将所有声音挤压至沉默,门开了,唐忆檀的黑发滴着水,一身毛衣全部湿透。他穿着短靴站在卧室门口,没有来得及换拖鞋。
唐忆檀道:“十一点五十九分。”
时间无声地流淌,李敬池在床上凝视着他,没有说生日快乐,糖糖摇着尾巴跳下床,跑到门口去迎接主人。雷鸣声停了,墙上钟表的秒针在数字十二停顿一瞬,重新指向新的一天。
唐忆檀面色疲惫地从怀中掏出手机:“手机进水了,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李敬池开门见山:“唐忆檀,你这几天和孟知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