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曾讨论过许多次这个话题,李敬池在大学时也辗转各个律所,渴望伸张正义,但结局都是不了了之。李允江的文字很单纯,没有察觉到一丝异常,说了几句后,他道:哥,多亏了你,我们家生活已经好太多了,你放心,我现在每天盯着妈,她没有再问唐总要钱了。
李允江又说:对了,我看你朋友圈和唐总过得很幸福,你们会出国结婚吗?
车内一片静谧,窗外传来沙沙的风声,秋风卷着泛黄的落叶,轻轻贴在车窗上。李敬池没有再说话,他双手扶着方向盘,痛苦地低下了头。
三个小时后,李敬池将车停在荧城商场的停车场,戴上口罩和墨镜,径直走入电梯。柜姐在电梯口迎接,李敬池拒绝了去贵宾休息室的邀请,只说:“麻烦把戒指给我一下,我拿完就直接走了。”
柜姐递上袋子,善解人意道:“您最好确认一下。”
李敬池草草打开精美的首饰盒,视线掠过两只对戒,随即又像是被烫到般收回:“没有问题。”
“您的刻字想法很特别,也很美,希望这是您想要的效果。”柜姐笑了笑,把他送入电梯,“欢迎下次光临,祝您和您的伴侣终生幸福。”
听到那句终生幸福,李敬池的脚步顿了一下,电梯门缓缓合上,将笑容灿烂的她和李敬池隔开。他摘下墨镜,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脸上写满疲惫的缄默。这次如约取货的承诺像是一场马拉松,耗尽了李敬池全部的力气。
做完这些事,他随手把戒指的袋子扔到副驾,一脚踩下油门。
程妈离开了,唐忆檀也不在,小家的温馨被冰冷的孤单所取代。李敬池推开门,却看到一个脑袋拱了上来,糖糖高兴地摇着尾巴,在主人脚边转了几个圈。
李敬池心中的涩意在见到糖糖后全部涌了出来,他靠在门边,双膝跪下,摸了摸小马尔济斯的脑袋:“真好,家里还有你。”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开心地叫了两声。
李敬池把他抱回去,这才想起副驾的戒指没有拿,又只能到停车场重新提了回来。家里的地暖开着,把他没有生气的面庞染上几分红润,李敬池扔了袋子,盖着毯子蜷在沙发上呆呆看了戒指盒两分钟,最终他打开客厅橱柜最底层的抽屉,想把它塞进去。
抽屉开了,里面躺着一张孤零零的黑卡。
那是他们认识没多久唐忆檀送给他的,快两年了,李敬池还是没有刷过。
李敬池没有动作,电话却响了,来电的是场务:“小李,今天大家可能都要跑一趟片场,孟安说他下周都没空,许导就决定今天把下场戏给拍了。”
这事很突兀,场务的语气也是急匆匆的,带着抱怨的口吻。工作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李敬池的情绪,他给糖糖喂了饭,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在确认别人看不出异样后才出发。
事发突然,毛路不在,助理也是刚接到电话堵在路上,等李敬池到了片场,工作人员都在快速搭棚。许连见到他一愣:“这么敬业,外套都不穿就来拍戏了,你不冷吗?”
李敬池出门太急,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但他似乎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摇摇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晚上还有点事。”
许连拍拍他的肩,欣慰道:“孟安还在路上,半小时后我们直接开始,你是会拍戏的,我相信你一遍过没问题,辛苦你今天还要过来了。”
李敬池示意没事,随便找了间休息室走了进去。门还没推开,里面两个人纷纷回头,庄潇停了话头,而另一位制片诧异道:“这不是和裕淮演一念成邪的李敬池吗,你也在这个组?”
李敬池不认识他,只打了个招呼。制片似乎和庄潇有事在谈,见到他来了,也没有再说,含蓄说了句“电话联系”便转身离开。庄潇双手抱胸,靠在桌边,皱眉打量着李敬池:“怎么眼睛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李敬池盯着镜子,没觉得自己眼睛很红。
庄潇板着脸,用力关上门,制造出两人独处的空间:“是唐忆檀吗?”
李敬池不想被他知道私事,便敛了敛神色:“没有,家里的事。”
庄潇哦了一声,右手伸向他的衣襟,李敬池想躲闪,却被他抓着肩膀死死摁着。那只手灵巧地扣上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将衣服系得严丝合缝:“气温只有个位数的天气,你不穿外套就跑来片场,是不怕冷还是想向粉丝卖惨?”
李敬池没有说话,庄潇抓起他的手,神色变了:“李敬池,你在干什么?指甲都紫了。”
他这么一说,李敬池才发现五指泛着浅紫,明显是被冻的。庄潇脱下羽绒服,为他披上:“傻了吧唧的。”
搞得好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李敬池道:“庄潇。”
庄潇抬眼,见他笑了笑:“谢谢。”
他的眼睛发红,含水的瞳仁仿佛两颗纯净玻璃珠,透着几分孩子气。这个微笑很单纯,牵动着微微上挑的眼尾,庄潇呼吸一滞,侧过头不看他,抬手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尽头,低低说道:“……傻子。”
李敬池置若罔闻,又听庄潇问:“第五春的剧本和合同都发给你经纪人了,她说蔚皇需要考虑一下,你们多久给答复?”
李敬池不知道蔚皇审本机制是怎么运作的,只能说:“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公司这两个月一直拖着,你会去找别人吗?”
“当然”庄潇本想断言,但话头在看到他表情后戛然而止,随即冷冷道,“不会,行了吧。”
说完这话,庄潇看似很忙地替他整理着领子,李敬池不解地看着这人,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你今天没事吧?”
庄潇回呛:“我还要问你呢,上次和我打电话牛头不对马嘴,你没事吧?”
见他说话又恢复正常,李敬池反而松了口气。他刚要回答,外面就传来了场务喊人的声音,李敬池道:“孟安估计已经到了,我先去化妆,待会见。”
休息室的门砰然合上,庄潇双手还保持着悬在空中的动作,片刻后,他刻薄地说:“……待会谁要和你见。”
正推门而入的陈意愣了一瞬,默默合上门,又重新打开:“这是被夺舍了?”
“什么是夺舍?”庄潇蹙眉道,“羽绒服弄丢了,再拿一件新的过来。”
陈意咳了咳,克制道:“那你一个人在休息室脸红什么,别告诉我是羽绒服成精了啊。”
57 | 第五十六章 歉意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为力,以及不能选择的命运】
化完妆回到片场,孟安一脸不耐烦地打着电话:“知道了,我晚上赶回来行了吧,又不关我的事,车程要好几个小时,奶奶就算急死了也没用。”
对面像是说了几句批评的话,他阴沉着脸,没有反驳。见李敬池来了,孟安终于挂断电话,而许连也抬头:“可以开始了吗?”
两人今天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孟安又拿起剧本看了几遍才让开拍。许连知道他们晚上都有事,便道:“这场戏不用太死板,我们尽量三条以内过,孟安,你把小俞的愤怒和讽刺拿出来,李敬池,你需要接住他的戏,想想怎么为父亲辩驳。”
许连退出场地,打板落下,剧组正式开拍。
工地的小棚中,孟安大马金刀地坐在废品堆上,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双眼。道具师调整光线,随着一束阳光从漏雨的屋顶落下,孟安上半张脸被光芒照亮。他随着光线的变化缓缓抬起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愤怒:“范津,我从前不知道你姓范,也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你和我说你爸失踪了,愿意付出一切把他找回来,是,我把你当朋友,帮你找他的线索,那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