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是从张肖春待了十年的秦城来,专程来找她复和。
张肖春私底下跟她说,大东让她跟他回秦城结婚,可她不想回去,大东没车没房,跟父母挤一间五十平的房子,她受不了跟公婆住。而且大东喜欢喝酒,除了爱她,一无是处。
庄小蝶当时想,如果你不愿意,不给他地址,他哪里能找到。
当然,这话没说出口,就像她也没说,大东实在不算良配。
他没事喜欢打赤膊,露出背后一大片密不透风的纹身。上厕所也不爱关门,有次打开门就发现他站马桶前,见她来了还丝毫不惊慌。更重要的是,他小便时没掀马桶圈。
她恶心坏了,私底下发微信给张肖春,委婉提出意见。张肖春也跟她同仇敌忾,说自己已经骂了他很多次,就是不长记性。
张肖春骂了过后,他长了几天记性,又故态萌发。她只得买一次性马桶垫回来。
还有另一件令人困扰的事,张肖春用木板做卧室的隔断墙,导致十分不隔音。
每天晚上,她能听到他们极力压抑的声音。
男人浑浊的呼吸,女人旖旎的喉音,与肉体碰撞的黏腻声音纠缠在一起,彻底搅扰了她本该清爽的夜晚。
她虽未经人事,但打码 A 片还是看过几部,所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很影响睡眠。
为了能睡个好觉,只好用棉花堵耳朵,可也有不管用的时候。一天晚上,她被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吵醒。
一睁开眼,看到木板在震动。她坐起身,摘掉耳朵里的棉花,闷闷的哭泣声变得清晰。
是张肖春在哭。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耳边骤然炸开“砰”一声响,木板又颤抖起来。她吓了一跳,意识到有人在以头撞木板。
张肖春哭得更凶,与此同时响起“啪啪”的巴掌声,她开始骂:“我他妈不跟你过了,给我滚!”
大东也骂:“你他妈不跟我过,谁还要你,不下蛋的母鸡。”
两人似乎扭打起来,但更多的是张肖春痛呼哭泣的声音。
庄小蝶抱紧胳膊,快要呼吸不过来,每一记殴打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胆颤。就算打的不是她,但女性与生俱来的共情力,让她禁不оазис住为春姐难过。
春姐让她想到姐姐。
直到张肖春开始哭着求饶,呜呜咽咽地说:不要打了,好痛。
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起身走出房间,敲响张肖春卧室的门。
声音戛然而止,她问:“春姐,你没事吧,怎么哭了?”
张肖春擤了擤鼻涕,极力止住悲音,“没事,我摔了一跤,吵到你了?”
“真没事?”
“真没事,你睡吧。”
她不好再说什么,万幸的是,隔壁没再传来任何声音。
第二天,她看到张肖春脑门上有淤青,眼睛又红又肿,大东脸上也挂了彩,脸颊有巴掌印,还分布几条不深不浅的抓痕。
可她觉得春姐的伤不止在脸上,看不到的地方应该也有,不然不会哭成那样。
趁大东下楼买菜,她拉过张肖春说:“春姐,他再打你,你就报警吧。”
张肖春支支吾吾地说:“算了,我也打他了。”
“可不论怎么样,都不能打女人啊。”
张肖春默然片刻,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其实我对他也有亏欠。”
她讲起与大东的爱恨情仇,他们认识十年,大东一开始很爱护她,一手包办家务,还会上交工资。后来她宫外孕,摘掉一侧卵巢,才知道自己本就是很难受孕的体质,如今少了一个卵巢,更难受孕。自此后,大东开始酗酒,后来喝醉了,一言不合就打她。
张肖春心知肚明,他始终耿耿于怀,却又放不下对她的爱,要不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追回她。
庄小蝶听完,并不认为大东对她有爱。如果有爱,怎么忍心打她。而张肖春一次次原谅和忍让,是否也是因为依赖与自卑,潜意识觉得除了大东,没人会要她了。
这些她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她看出来了,外人根本无法劝说一段当事人无怨无悔的孽缘。
晚上偶尔传来张肖春压抑的哭声,让她难受极了,也因此接连数日没有休息好。
白天忙碌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晚上还要遭受负面情绪的折磨,她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
低烧 38 度,站起来就头昏眼花,只得跟老板娘请一天假,想着吃一颗布洛芬,睡一觉就好。
张肖春得知她发烧后,给她熬了粥,还贴心地喂她吃完。“小蝶,对不起,本来没想到他会来,才想着租间屋出去。可你看,现在对你来说,很不方便吧。要不我退你押金和两个月房租,也不收你水电气钱了,你趁这个月赶紧再找房子。你看如何?”
其实庄小蝶也不想住下去了,糟糕的环境和压抑的心境真的会降低免疫力,她也就顺坡下驴,应了下来。
张肖春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感谢她的体谅,替她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天气预报说今夏最后一场台风“利奇马”目前位于菲律宾东部海域,预计在六天后登陆阳城,让大家做好防护准备。
听着时远时近的电视声音,她昏然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七点,她被门外的谈笑声吵醒。
她出了一身汗,身体黏黏腻腻,脑袋却清爽了很多。量了下体温,37 度,果然睡一觉就退烧了。
从门缝里飘进来呛人的烟味。她皱着眉打开窗户,天空阴沉,风一股股往房间里钻,吹干汗水,遍体凉爽。
她下床打开门探出头,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其中包括大东。
他们喝酒抽烟聊天,茶几上堆满下酒菜和空了的白酒瓶,大东一见她,笑着说:“来喝点吧,这两是我表兄弟,从老家过来找我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