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知心中转了转也知晓了,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却不好开口,她刚刚的抉择叫老夫人不满,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世子却道:“非也,是孙儿昨赴雍王府宴客,珉公子赠予孙儿一座木机小房,很是灵巧,孙儿想着献给祖母。”

一个青衣小厮低着头捧着一个托盘进门,那托盘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小木屋,不说正房、厢房,便是耳房、后罩房、影壁、抄手游廊、宅门都配备着,庭院里还有一处小池,摆着拇指尖大小的小石。

老夫人什么没有见过,就是瞧个新奇,也无意继续为难宝知,她嘴上说道“南边寄来了一本《樵阳经》很是静心”便让宝知去决明堂的耳室抄录,心里想着先让经文镇压宝知身上的恶灵,叫它困在这里,待明日去太虚观请霄望散人来收了这精怪才是正理。

即便这些日谢四爷与乔氏教着宝知写了几回字,又因昏厥生病耽误了不少练字机会。

实话实说,她上次写软笔还是两年前在商场里参加春联竞赛(赢了一个芭比娃娃)。

宝知只好先抽张纸出来练习横、竖、撇、捺与“未”、“永”,待勉强有些手感,找回基础时,开始落笔:“夫功夫下手,不在作为,作为都是后天……”

正房忽而传出几声惊呼,窗外接连响起脚步声。

小花早就坐不住了,抓耳挠腮地想出去打听,夏玉放下手中的墨,严厉道:“快过来帮姑娘磨墨,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小花一瘪嘴,乖巧照做,就是磨的墨水四溅,看得夏玉头疼,她耐心道:“你一个小丫鬟出去乱走,若是主子那有什么出处有心人便取你做筏子。你无父无母惯了,现在跟着姑娘,出了差池定累着姑娘。刚刚我磨墨你没有细细学着,现在乱磨一通。”

宝知不和稀泥,夏玉言之有理,在不同的位置上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小花年幼可爱,宝知喜欢她的单纯,却不允许她借助这个单纯来乱了差事。

不错,她的灵魂是来自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国家,但是她的肉体处于上尊下卑的封建等级社会,她没有能力去颠覆秩序,没这条件不搅金刚钻。且御下的技能还没学习就想着凭借朴实的价值观处理就是纯粹找死找事。

忠心有用的人气跑了,把仆下惯的心大,到时候对她下手,旁人上唇贴下唇,舌头尖一弹“你不是现代人吗,怎么能搞封建;小丫鬟这么可爱,怎么能虐小丫鬟呢”看看热闹,谁管她死活。

小花懊恼极了,她刚刚一心想出去看看发生什么,哪里看夏玉姐姐如何磨墨,便是胡乱磨一通,被训了个正中,全身发热,连连道歉:“好姐姐,是我错了!姐姐别恼我,我会好好学。”

夏玉擦拭了溅到桌上的墨汁,点了点小花的脑袋:“还是是跟着姑娘,若是旁人,那容得一个不得力的小丫鬟。”

夏玉耳尖,听出惊呼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听着像是被什么惊了,外边乱糟糟的,姑娘在老夫人边上的耳房,总该出去问一下,不然叫人说姑娘怯懦不经事,躲在屋内。

却也不能叫个小丫鬟出去,否则又会说姑娘不懂规矩,毛毛躁躁。现在她被四夫人拨去照料姑娘,不论名册还是月钱都比着一等丫鬟,她出面更为妥当。

“先不磨墨,你守着着姑娘,不许走开,等着我回来罢。”

宝知目送夏玉出门,也不写字,小花便从边上小几上取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作为一个独立的现代人,宝知不太适应这种把她当作残疾般的伺候方式,对于这个时空的人来说,被丫鬟这么伺候是非常正常的,倘若不如此,在外头交际被人瞧见,只会说丫鬟不懂规矩,进而背地嘲讽这户人上不了台面。

宝知其实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是终究不是在梁府,在别人家里还不懂规矩,小事不在意,大事就要出事了,一个不留神污了南安侯府的尊严与名声,她就等着被扣上傻逼穿越女的名号吧。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不愿出丑。

宝知刚想问问小花一些府里的事,就见夏玉闯进来,脸上还带着少见的惊慌神色:“姑娘,郡主娘娘被糕点噎着了,世子和绿苏姐姐正想法子呢!”

009|第九章 宝知献计

宝知“腾”地起身,问道:“多久了?!”

夏玉道:“就刚刚,听到声响时开始的,已经派人去请府医,但这府医从府北过来怕是……”她没说下去,宝知便懂得,侯府大得惊人,跟景区似的,不管是坐轿子还是走路,人都凉了。

郡主于她只是一个刚见面的中年女人,而且是个觉得她惊世骇俗的古板女人,短短余月的生活让宝知可以知晓这个女人在南安侯府,在这个平行时空的朝代中的地位,但是与她干系不大,她的利益并非直接挂钩于郡主,待她回去后也就再无联系了罢。

但是……但是……

但是万一她回不去呢?万一她永远都是宝知呢?

她须得在自己立起来,强大起来之前得到南安侯府的庇护,若此,则南安侯府必须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安宁郡主是关键。

宝知找了一堆理由劝说自己不要管,乖乖呆在房里,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但又有一万个理由反驳那个理由。

更重要的是,郡主是谢四爷的母亲,是松源、宜曼、松清的嫡亲祖母,他们真的对她很好,虽然这个好是因为宝知,但是这段时间的真情实感是不可否认的。

这不喜欢欠人人情的个性!

宝知道:“快给我披风!过去看看!”

夏玉有些犹豫,咬咬牙痛小花一道伺候姑娘穿上披风。

宝知已经不记得这几日苦下功夫学得行坐礼仪,这一刻就如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跑向她的长辈。

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世子刚低头拨弄茶碗里漂浮在水面的茶沫子,便听见绿苏一声惊呼,随即几上的碗碟糕点悉数落地,噼里啪啦。

只见郡主面色涨得通红,左手死死扼着自己的脖颈,右手不受控制地抓挠咽喉处的皮肤。

她常年养尊处优,留了寸长的指甲,虽修得漂亮,此时却如一把钝刀,挖得血淋淋。

世子立即丢了茶盏,上去猛拍郡主的后背,他虽九岁,但四岁开始习武,高高瘦瘦,力气却不小,拍得“啪啪”作响。

只听郡主喉咙传出的“呜呜”声,也不见那糖糕吐出,脸转为紫涨。

伺候的丫鬟惊惧,绿苏早已安排人去请府医,这会只得抓着郡主的手不让她伤了咽喉。

郡主遇险这可是天大的事,丫鬟们吓得不行,连礼仪都忘了,有的跑着去寻府医,有的去请侯夫人,庭院与长廊乱成一团,还撞到宝知,宝知一看,竟是三夫人身边的丫鬟,那丫鬟忙请罪,宝知也顾不上她,拎着裙子与披风的下摆,风也似的冲进正堂。

郡主已经有些翻白眼了。

宝知扑到罗汉榻旁,也不在意咬文嚼字:“快!世子和绿苏把老夫人扶起来!绿苏站在老夫人身后,右脚插入老夫人双脚间,右手握拳,拳眼放在老夫人肚脐上两指的位置,左手包住右拳,然后用双手的力量用力向老夫人胸后方猛按,要连续猛按七八回!快一点!”

这方法前所未闻,刚进门的三夫人便道:“这,这是什么法子,若是伤了母亲的六腑该如何是好?宝知到三伯母这里来,不要添乱!”

还是世子果断,他道:“绿苏姐姐来!”

绿苏自小就是伺候郡主,且自梳多年,得郡主信任,她如何不担心郡主,这会便是要挖出自己的心肝来她都会一试,忙帮着世子抬起老夫人。

绿苏按照宝知的方法站定,握拳使劲。她比老夫人高半个头,向上按也不太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