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后,陈强胜得去帮他爹拉船网,把拐杖留在?了船上?,他的伤腿一踩地就生疼,也咬牙忍着?往前走。
江盈知?默默瞧着?,她收回了目光,周巧女带着?海娃来给她们搬东西,低头看一眼,“你要大补啊,买那么多鲳鱼。”
“我补个啥,我身子骨那么好,给婶你们几个吃的,”江盈知?甩甩手,“你不是后日要回明府去了,我把这几条收拾了,给你做点熏鱼带着?路上?吃。”
她又说:“晚点我教小梅做盐炒豆,让她炒了给你,炒豆带一袋,山川难阻留啊。”
其实就是以前出门离家?远行的人,都会带上?一包盐炒豆,有了它好像就不怕饿肚子了。
海浦没有这个习俗,所?以周巧女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江盈知?自己家?那边的。
她好些时候会心疼这个孩子,有时候也想问问她,有没有想家?,后来想想,便没有开口。
周巧女看着?那蚕豆,只说:“我爱吃,我肯定饿不着?。”
晚上?吃了鲳鱼烧年糕,鱼肉滑嫩,酱汁浇得又稠,海娃吃得嘴巴糊了一大圈,还?伸舌头舔了舔,“好吃。”
周巧女拍他,“你可真是的,吃没吃相。”
等把鲳鱼处理好,做熏鱼前要腌要晒,等明天再做。
江盈知?先教小梅做盐炒豆,“得你自己炒啊,这是你的心意。”
小梅小脸红扑扑,很坚定地点头,好像炒的不是豆子,而是叫她去面对一帮水师,那样视死如归。
江盈知?差点没笑出声,摸着?那豆子,她买的是已经泡了好几天,人家?晒干好久的蚕豆,做盐炒豆就是要这种豆子,剥开皮能咬得动为止。
她和小梅一人拿一个针戳豆子,周巧女来来回回出来好多趟,还?没扎完,她说:“这么麻烦,那不要吃了。”
“不成”
“不行”
江盈知?和小梅一块说,两?个又都笑起来,终于?扎完了最后一个蚕豆。
要先炒盐后炒豆,还?得急火猛炒,那些豆子放下?去不久,就在?锅里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跟小鞭炮的声音一样响。
小梅大喊,“不要崩我脸上?来啊。”
哪怕在?喊,这个手依旧在?努力?地翻炒,脚在?四处乱跳,可把江盈知?给笑得肚子疼,差点连凳子也坐不稳。
海娃哇了声,“阿姐跟跳跳鱼一样。”
他哇早了,一颗豆子崩到他脑门上?,他哇地一声又哭了,而后那颗豆子划到了他的手上?,他抽噎着?,撕开皮吃了。
然后脸上?还?带着?泪,又露出一个笑来,“好吃。”
“吃吃吃,我晚点叫你来炒,”小梅气鼓鼓。
后面半截是江盈知?炒的,炒到壳全部裂开,每一颗豆子都裹上?了盐,很酥很脆。
嚼着?能吃很久,但是吃多了要上?火。
她把这些盐炒豆装进油纸袋里封好,周巧女吃了颗,海娃问她好不好吃,她说:“比什么都好吃。”
这在?她心里已经胜过了她喜欢吃的桃酥。
周巧女回来的这几天里,忙上?忙下?,只要她在?,不管哪时起都有热乎的早饭吃,把东西收拾得齐齐整整,灶台擦了又擦,连门上?挂的花布也拆洗了一遍又挂回去。
把之前拿回来的布料子,裁开给海娃做了两?条裤子,又做了两?身上?衣,给江盈知?和小梅各做了两?套衣裙。
尤其小梅的,还?放大了些,说是身子在?长,大一点好。
甚至那些碎布头她都没有扔掉,一点点裁好,纳了做鞋底子。实在?碎的不成样子,她都会收起来,装进布套里,做了个小枕头给海娃。
然后按着?她们几个人的脚,挨个做了双布鞋,也就几天工夫,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这么多的精神头。
对于?江盈知?来说,周巧女实在?是很好的长辈了。
过了夜,再等到明日清晨,周巧女就得走了。
小梅和海娃都蔫巴巴的,坐在?她身边,就不说话。
周巧女其实有很多的话要交代,比如房子要托王三娘一家?多上?心,海娃不要乱跑,也帮两?个姐姐的忙,夜里风大,不要贪凉就不关门。
不要只顾着?赚钱,有时候也要多歇一歇,尤其是小梅,正是长个抽条的时候。
只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你们多吃点饭”。
后面江盈知?把晾到过夜的鱼收回来,准备炸熏鱼,做个糖醋口味的。
她很爱吃熏鱼,但不是鲳鱼做的,而是马鲛鱼,马鲛鱼横切炸出来的熏鱼,鱼肉香酥鲜甜,但她觉得最妙的是那股表皮的味道,不管是糖醋、话梅、五香,从表皮渗透到里层,撕扯鱼肉下?来时的纹理,全是大刺,很少有小刺,吃得很过瘾。
当然现在?过了马鲛鱼的鱼汛,用鲳鱼也可以,她开始慢慢下?锅炸透炸酥。
等到了她熬汁的时候,全都香得受不了,等那鱼片浸入酱汁里,再被拿出来时只有点油色,其他的全都渗入到了厚鱼片里头。
这熏鱼是过年才做的,江盈知?以前拿来给街道上?的小孩吃,这会儿却?在?不是年俗里,有几人眼巴巴地等着?。
周巧女小口撕着?熏鱼,她慢慢地吃,“这辈子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
“等婶你回来了后,天天吃。”
她又把那坛桂花酒给周巧女,“婶你带到明府去,别喝太多,这虽然算是甜口,可也能吃醉人的。”
周巧女收下?了,只是望着?这罐酒出神。
这一日大家?待在?一起,哪也没出去,王三娘也来了几趟,送了点东西过来,她和陈强胜在?忙起房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