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那个豆腐丸子还?有没有呀,老周,你今日请了哪位高人来指点,这味道,我差点整个吞下?去,好悬没给噎着?。”

“我要哭了,饭师傅啊,春花姨,你们两?个今日谁的手艺啊,我明儿能不能吃到这口味啊,再换回那番薯糕,我都要跟你拼命了。”

一个个汉子哭嚎着?,有人想这总算不是猪食了,他吃着?松丸子也忍不住想哭,这才是人吃得东西啊。

平日这里吃饭总冷冷清清,大伙说话也有气无力?,现在?一个个敲碗大喊,热闹劲十足,可把里头忙活的饭师傅给听美了,严肃的面孔也有了点笑意。

在?大伙闹着?的时候,平时最活跃的陈三明,今日倒是半句话也没说,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全把力?气用在?了吃饭上?,尽量吃到更多东西,他还?有事做呢。

他知?道饭师傅那个脾性,死也不会开口说这件事的,他就等吃了饭,在?巷子口等着?吃饱喝足的大伙出来。

他把江盈知?跟他说的那件事说了出来,有些人就拳头捏得死紧,“真想把那李管事打一顿。”

“打一顿能怎么样,你一个月靠着?这么点钱等饭吃,你打了他,你喝西北风去吧你,”陈三明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一群小吏垂头丧气,陈三明最见不惯他们这样,“有什么好丧气的,往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晓得了,还?不如回家?凑些东西来。”

“大胖,你家?不是种了不少豌豆,到时候拿出点来,二子,你堂姑今年那挂面还?晒不晒?便宜些卖不卖,我买些来。”

叫他这么一说,大家?全都合计起了自家?,亲戚家?,有的连住在?花斑岛后面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都给算上?了。

就合计拿些东西出来,好叫饭师傅没那么紧巴,自己也能吃得好些。

于?是第二日一早,饭师傅打开院门,想把粉皮子给晒出来,就见小吏们打着?哈欠,眼底青黑,手里要么抱着?个坛子,或者揣了几个大篮子,要不背上?扛着?东西。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饭师傅颇有点结结巴巴地问,他喊,“春花,水婆,你们快来。”

他喊的时候,以陈三明为首的一群小吏冲进院里,二子嘿嘿直笑,把一个大布袋放在?地上?,“昨儿回去,实在?翻不到啥东西,我娘还?以为招了老鼠,拿着?棍子来打,差点被打到。”

“不过倒是摸出了一袋上?年的干菜,也不知?道咋吃,春花姨我放这了,你们自己琢磨琢磨吧,反正不要跟番薯一起煮,我都成。”

大胖把一大篮子豌豆放到桌上?,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儿中午炒点豌豆吃啊。”

“还?有我这,我二姑老家?他那个三侄子的小儿子种的,我去要了些蚕豆来。”

那人说完,其他人还?在?算这个辈分,到底是哪门子的亲戚。

另外有人嚷道:“饭师傅,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吃了那么多日的番薯糕,我实在?吃厌了。”

边上?人问他,“那你手里拿的啥?”

“番薯粉啊,这不是没啥好拿的,我娘要拿鞋底子抽我,只好上?街买了点来,粉皮可以多做做嘛。”

大家?哄然笑开,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给凑了点东西出来,有的在?家?里连吃带拿,下?放的蟹酱也不放过,有的倒是阔气,送了一小条腊肉,实在?局促的,咸鱼干、虾皮也总要拿些来的。

陈三明最阔绰,他拿了二十斤盐,虽然是从他小叔那里磨来的,但也能算他送的。

“老周啊,”他拍拍饭师傅的肩膀,“以后就放弃你那做番薯糕的手艺吧,实在?太烂了。”

饭师傅吹胡子瞪眼,“你个臭小子,有你吃的还?挑嘴。”

背后却?偷偷红了眼睛,哎呀,人老了,这眼睛风一吹就要流泪。

一瞧后头几个女人早就哭得泣不成声了。

那天晚上?,饭师傅开了几坛老酒请他们喝,一群人喝着?又哭又笑,还?一定要把李管事拉出来反反复复地骂几遍。

这之后饭堂的伙食真的开始好了起来,饭师傅的手艺一般,可吃的东西多,也没t?有人挑剔。

而春花姨她们仍旧在?晒粉皮,把晒干的粉皮拿出去卖,换来的钱买些肉还?有蛋给大伙补补,尤其在?河泊所?夏汛最忙的时候,夜里还?能吃到点豆腐圆子,或是蛋羹。

叫人上?一整夜的工也没那么烦躁,而饭堂的每一天,都在?香气中萦绕,每个来吃饭的都那么高兴。

这一切的转变就在?这个平凡的午后里。

当江盈知?从河泊所?出来,她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之后的变故,只是欢欢喜喜拿上?桂花酒,去买了点蚕豆,又买了几条大鲳鱼。

如今是鱼汛齐发,晚点墨鱼又好上?桌了,鲳鱼变得不值钱,之前一条三四十,现在?八条也才三十文。

店家?给她用草绳穿过鱼鳃,笑道:“买去补身子吃啊?”

“不是啊,一条烧鲳鱼年糕,其他几条做熏鱼吃,”江盈知?也笑盈盈回道。

“阿妹真会吃,这会儿就吃熏鱼了,那怎么不糟点鲳鱼,”店家?也跟着?笑呵呵,“糟鲳鱼可好吃了,熏鱼你都会做,糟鲳鱼指定差不了。”

江盈知?走前说:“早就糟了,晚些能开坛子了。”

海浦的人哪怕到了几百年前,也还?是喜欢吃糟鲳鱼,她想到一句话,街上?蛏干包大篓,海中鲳鱼下?甜糟。

她拎着?鱼回到摊子上?,有人笑问,“阿妹买那么多鲳鱼要做什么吃?”

“明儿真不来支摊子了?”

江盈知?全都回了,又回道:“真不来摆了,明儿留在?家?里有点事。”

一时好多人唉声叹气的,她就说:“到时候换点别的吃食,捞汁也重新做。”

立马没人叹气了,只管和旁边没尝过的人,说着?那捞汁海鲜多有滋味,又猜测做的是什么。

江盈知?也真是哭笑不得,在?众人的追问下?收了摊,小梅也好奇,“是什么吃食?”

“墨鱼汛不吃墨鱼吃什么,”江盈知?笑话她,“这是墨鱼最便宜的时候,得可着?劲吃。”

陈强胜划着?船,笑容满面,“那你的鲳鱼呢?”

“不吃,抛海里喂鱼去,”江盈知?故意说。

三人便笑起来,面对着?海上?的风,夕阳西下?,渐渐归港的渔船,心里那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