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身后传来何明薇的喊声,程若茵最后摸了一下幽蓝色的花蕊,将宝石胸针重新还给秦兰。

秦兰挑了挑眉:“看来我儿子是彻底没戏了?”

程若茵仰起头,冷冰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麻烦阿姨帮我转告他一句,考不上他答应我的Q大,一切免谈。”

“好好好。”秦兰喜上眉梢,“哎呦那小祖宗终于迎来个能治他的了。不过也不能让他太得意了,还是得给他一个教训。”

程若茵无奈地看着秦兰:“阿姨,我没说原谅他。”

“对,对,没说,就不原谅。你放心,你的话,阿姨一定带到。”

秦兰收起胸针,何明薇已走到两人跟前,她来回打量二人的表情,对秦兰客气地微笑,揽住程若茵的肩膀:“家长会要开始了,快进去吧。”

高三年级的第一次家长会,何明薇系统为各位家长讲了讲学校针对高三生推出的一些措施,例如强制所有人参与晚自习,还介绍了一中上一届的升学率,以及大概的排名和高考预测分数段。信息铺天盖地地砸过来,像是无可抵抗的浪花,将所有人卷进向前奔跑的紧张时间。左上角张贴上紧张的高考倒计时,每个学生和家长都在认认真真地听讲。程若茵坐在刺亮的灯光下,捏着自己的成绩单,年级排名底下的1既是她的起点,也是她需要拼搏保持的终点,一直挂在所有人口中的“关键时刻”,足以决定她的命运的战场,终于展露出它的头角。

高三的生活无聊又乏味,关于假期和暑假的讨论声彻底埋没在一张又一张的卷子里。高中阶段的知识在上个学期就已经授受完毕,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的训练强度令同学们叫苦不迭,课间爬着补觉的同学越来越多,老师办公室门前排起的提问长龙也越来越长,高三年级所在的楼层取消熄灯制度,程若茵每日更换的倒计时成为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

程若茵列出完整而又详细的复习计划,每日按部就班地巩固,日复一日,笔芯换了一根又一根,她很少有时间梳理没来得及完全理顺的感情。所幸被拉出黑名单的某个人十分识趣,除了固定的早晚问安和问题,鲜少来打扰她。不过祝时越需要准备年末的美术艺考,算来应该比她更加繁忙。两个人相安无事,你问我答,倒也平静。

“若茵,国庆你真的不回家吗?”方诺跪在地上,把衣柜里的薄衣服塞到行李箱里,“天要冷了,得带点保暖的厚衣服过来。”

程若茵停下笔,不欲多解释:“我不回去了。”

事实上,她现在属于无家可归的状态。

至于厚衣服什么的,上半年从便利店离开的时候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她确实需要置办几件厚衣服,所幸她手里有奖学金和何明薇帮忙申请的贫困生补助,足够支撑她高三一年的花销。

国庆期间的校园空空荡荡,只有学校的门卫和值班的宿管阿姨和程若茵作伴。程若茵去校门口取快递,却听到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若茵”。

校门口外站着个胡子拉渣的邋遢男人,程若茵只觉得眼熟,一时没能想起来这是谁。

程父望着大半年没见过的女儿,不得不低下头自报家门:“若茵,是爸爸啊。”

【??作者有话说】

小祝同学下章应该能夺回他的戏份

59 ? 手术

◎死亡像是一层滤网◎

最在乎颜面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幅样子?

程若茵捧着快递站在原地:“你有事?”

看着甚至不肯走出学校大门的程若茵,程父自嘲笑笑,往前走了一步:“若茵,奶奶病了。”

“病了?什么病?”就像是往心里扔了块小石头,程若茵皱眉,“你是来要钱的?”

“......不是什么大毛病,年纪大了么,现在在住院。我怎么会问你要钱呢?”

程若茵冷笑,他怕不是忘了当初他欠下高利贷,在办公室撒泼打滚求祝时修给钱的样子。

程父神色一滞,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无赖的自己,他摸摸鼻子:“她之后要做手术,想在做手术之前看看你。”

“不是说不是什么大病,为什么还要做手术?”

“总之,这是医院地址,手术暂定下下周三,你要是想去就给我发短信。”程父从皱巴巴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手伸出一半,又转而放在保安亭门口的窗台上,“家里的房子我拿来抵债了,不会再有讨债的来找你麻烦,你可以放心过来。”

程若茵瞥了眼那张纸条,依然站在原地,一步不迈:“说完了?说完了就请走吧。”

程父深深望了她一眼,夕阳落在布满褶皱的面庞,与半年前的精气神不可相提并论。走出两步,他复又回头,叹了口气:“若茵,奶奶也算养了你十几年。”

苍老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程若茵转动僵硬的眼珠,一阵秋风掀翻了放在窗台上的纸条,纸条飘飘然掉到地上,又被拖过拐角。眼看纸条消失在眼前,程若茵放松攥紧的拳头,走出校门。

一只白净的手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纸条,程若茵直起腰,吐到一半的谢谢在看清来人面庞后卡在喉咙口,像是卡过夜的鱼刺。面前人的目光贪婪而又珍重,眉宇间写满疲惫,才一个月不见,生锈的脑子居然要转动一圈才能匹配出他的名字。

程若茵缓缓合上下颌,伸手接过他夹在两指间的纸条,像是修复好了的机器人:“谢谢。”

“不用谢。”祝时越的手重新收回兜里,勉强挤出温柔的笑,“你吃饭了吗?”

程若茵收起纸条,一手顺势插在校服裤兜,另一只手抱紧衣服,点点头。

夕阳底下的沉默格外尴尬,抬头能看到祝时越的脸,低头能看到他伸到脚下的影子,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程若茵只好礼貌回了问候:“你吃了吗?”

“没吃。”

祝时越的声音好似咳嗽久了的病人,透着不自然的沙哑。程若茵动手揪裤子兜里的线头,心里像是被冰锥砸了一块:“哦。”

十月初的天,白天还在过夏,夜间便一脚入秋,秋风先知凉意,程若茵暴露在外的手指尖渐渐转凉,她扣扣裤缝,还是低着头:“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我给你带了点厚衣服。”祝时越拉开一旁候着的黑色车门,捞出两个行李箱,推到程若茵面前,“都是我妈准备的,大概就是些过冬的衣服和厚一点的被褥。后面两个月集训强度拉大,我要住到老师家里去,过来不方便。”

话尾掉在风里,祝时越静静望着她,伸到头顶的手停了好久,还是慢慢收回兜,他贪婪地将程若茵的模样一寸一寸扫进心底:“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汽车吐出一口尾气,扬长消失在街角,程若茵握住行李箱,拉杆上还余留最后的温暖,手指像被烫到似得捏住旁边冰冷的地方,只消片刻,又悄悄回到温暖的中央。她踩着她自己的影子,一手拉住一边,像是还有人握着她的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若茵一头砸进题海,国庆节的小插曲燕过无痕,程若茵将它归为程父想出的要钱新法子,编故事骗她的奖学金。程父给的纸条被随意扔在桌上,没打开过,却在桌子角落扎根长住。期中考试即将来临,程若茵正在给别的寝室的同学讲题,桌子上的电话嗡嗡振动,她也没看来电显示,顺手接起:“喂?”

“若茵,若茵!”电话一接通,嘈杂的背景和小孩的哭闹听得她眉头一皱,拉开手机,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这串数字她却烂熟于心,是程父的号码。

“若茵,你明天来吗?”程父似乎离哭闹的小孩远了一点,背景音干净不少。程若茵丢下一句“不来”,手指移到挂断键。

“你推小孩干嘛?这是你儿子!”尖细的妇人声插进听筒,“她爱来不来,还要求她来?贱不贱啊?她奶奶死了也跟她没关系。”

“你说什么呢?别胡说。”程父呵斥一声,捂着话筒走开,“若茵,你阿姨脾气冲,你别往心里去。”

程若茵捏紧话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不是说奶奶就是个小手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