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但是爸爸妥协了,他把我放出来,跟我道歉,他们三个人围成一堆,每个人都比我高,就这样盯着我,等我松口,好像只要我点头原谅,一切还能回到以前家庭美满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点头了,我爱这个家,哪怕没有那么完美,这还是我的家。但是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我不甘心。他们不愿意记得,那我就帮他们记着,他们喜欢我乖巧,觉得可以左右我的人生,那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有时候,我也会迷茫,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他们看着我,他们躲着我,他们不敢直接说我,哪怕是哥哥,每次说到最后都会哑火。他们一边想救我,一边放纵我。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习惯我变得傲慢放肆,好像我天生下来就是如此。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了,我原谅他们,但我变不回从前,我跟我扮演的我融为一体,再也回不去了。”

摩天轮缓缓下落,底下是喧闹的灯火,顶上是一望无际的夜空,狭窄的车厢里,她读到跟摩天轮一起下坠的心脏,读到挣扎叛逆的少年,凭着一股气,将自己困在一念之差中数年。她扑上去,扑到他的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隔着时空拥抱阁楼里绝望无助的少年。

“时越。”程若茵捧起他的脸,低头亲吻那颗苦闷化作的泪痣,“人都是会变的,不必向回看。”

答出再高分的语文试卷,作文的遣词用句再经典凝练,面对安慰人的活,程若茵的水平跟牙牙学语的孩童不相上下,她讨厌自己的笨嘴拙舌,只能捧出一颗心送给祝时越:“我第一次注意到你,不是关于你的任何一个传闻,是在很俗气的一场雨里,别人都愁眉苦脸,只有你淋了雨还笑得那么轻狂,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也做不到你这样。我喜欢你的洒脱,喜欢你的放肆,我喜欢现在的你,起因和经过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就行。”

她干干巴巴地说着,絮絮叨叨编织她最讨厌的长篇大论和裹脚布,说到最后连裹脚布都织不出来,祝时越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她不知道说了第几遍的喜欢:“你就直说,你看上我的脸了吧。”

坦坦荡荡说喜欢都不会脸红的程若茵这会被刺激到了,她闷闷反驳:“喜欢脸......但也喜欢别的。我”

“若茵。”她第一次听到祝时越哽咽,他没有动,滞涩的声音就这样戳入她近在咫尺的心脏,“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心脏像是被他捏在手里,挤出热浪涌上眼眶,程若茵吸吸鼻子:“一辈子这么长,你又这么好,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对你说这话,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赶在他们前面拉你一把。”

祝时越没再说话,滚烫的、湿润的液体缓缓滴落在程若茵的肩膀上。

摩天轮离地面越来越近,光芒自下而上吞没他们,聂文斌笑着从树下站起来,冲他们挥手。

“茵茵。”程若茵低头,一抹柔软磕在下巴上,她下意识缩头,理智不识情趣,掌控被感情冲破的大脑,这里可不是无人的高空,前面的车厢已经在下客,不过须臾就要轮到他们。

如果在这里做林苏韵和宋闻做的事,被看到可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了。

祝时越牢牢把着她的腰身,凄凉的夜敌不过祝时越的温度和力度,他低头在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程若茵浑身一颤,竟跌坐在他怀里。

摩天轮一寸寸下落,她的手却跟不上脑袋的信号,软趴趴搭在祝时越肩上,在脖颈间作乱的罪魁祸首轻笑,顺着肌肤磨蹭,上移,鼻尖暧昧地滑过,颈侧,下巴,侧脸,耳朵,低沉的声音代替那没炸开的烟花,朝程若茵的耳朵吹了口气。

“学霸学得应该很快吧?今天先放过你,下次我会来检验成果的。”

“还有,”祝时越按着程若茵跳起的腰,不轻不重地,在小巧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的运气更好。”

工作人员打开厢门,程若茵从他怀里匆匆跳出,低着头冲出摩天轮。

祝时越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程若茵身上,纵容的笑像是看到活泼好动的猎物,他一边盘算着日子,一边赶在工作人员催促之前跨出厢门。

“哎呦,怪甜蜜的哈,这摩天轮。”啥都不知道的聂文斌笑呵呵迎上来,程若茵步子一刻不停,直接略过。他还没来得及喊她,肩头被祝时越拍了拍,小少爷丢下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大步流星去追程若茵的马尾辫。聂文斌双手叉腰,想和宋闻林苏韵告状,一转头就看到两人通红的嘴唇。

聂文斌:“......”

宋闻牵着林苏韵的手,同情地拍拍他的另一边肩膀:“兄弟,说多了怕刺激你,散了吧。”

说完就拉着林苏韵走了。

聂文斌手里捏的瓶子狠狠砸到地上,他冲着二人的背影喊:“不是我惹谁了我?”

可惜那被捏扁的瓶子甚至滚不了第二圈,直愣愣躺在他脚下陪他。聂文斌狠狠一跺脚,捡起瓶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夜半,程若茵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一看时间,半夜三点。

自从那天之后,祝时越白天集训,晚上回来听她讲课,忙得团团转。程若茵也投入高三准备阶段,在给祝时越整理笔记的过程中也算是全面复习,查漏补缺。两个人和谐相处,祝时越也照常跟她撒娇,却总隔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就像是捅开一半的窗户纸,欲盖弥彰。

比如他抱她的时候,手都会绅士地轮空。再比如,程若茵取消晚安吻环节,他也无所谓的样子,也不主动提,也不主动要。

程若茵捏着被子一角胡思乱想,人都说七年之痒,他们这才多久就开始痒了?

相比于祝时越的莫名矜持,她做的那些个梦,那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以开口。

就好像她离不开他一点似的。

程若茵伸手拉开床头柜,拿出藏在里面的毛毡小狼,借着昏暗的月光细细揉捏检查。灰色的小狼,她偏偏选用了绿色的毛线做眼睛,像是黑夜里的野兽,要把她吃了。

想到令她惊醒的梦,程若茵脸一红,连忙把早已检查过八百遍的小狼丢回柜子里。

明天,明天送出去就不用想着了。

她陷入柔软的棉花团,听着空调运作的声音,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说】

另一间房里的祝时越:兴奋地看了好几遍日历上的叉,满足睡去

52 ? 礼服

◎太太想要见您一面◎

半夜失眠的后果就是从天蒙蒙亮睡到天光大亮才清醒。程若茵一睁开眼,就知道大事不妙。她匆忙起床洗漱,踩着拖鞋快步走到祝时越的房门前,房门大敞,房间里空空荡荡。程若茵扶着门槛喘匀气,马不停蹄地跑下楼梯,找到正在厨房间里忙活的丁姨:“丁姨,他已经去上课了吗?”

“程小姐早啊,小少爷是回老宅了,他没告诉你吗?”丁姨乐呵呵地倒了一杯水递给程若茵,“小少爷的生日宴每年都在老宅办,本来暑假也都会回老宅,但他说要留下来陪你。”

程若茵举起杯子掩饰脸热,怪不得这两个月,祝时修一次都没回来,她还以为是太忙了。她喝了两口水,刚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睡衣裤兜里的手机像是掐好了时间点振动,手指一捞,祝时越的消息浮在息屏上:记得带上你的胸针。

好端端的,戴什么胸针?

这个疑惑只停留了不到两秒,程若茵就被闯进房子里的“专业团队”吓得端着水杯后退两步。

为首的一人留着骚气的斜偏分,尖头皮鞋一夹,冲她挥手笑道:“程小姐好,我们是祝先生请来,负责给您做妆造的,我们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随时可以出发,进来跟您说一声。”

程若茵十八年来没听过这么密集且彬彬有礼的“您”,奢靡的金钱气息迎面扑来,她还没来得及跟微笑偏分大哥打声招呼,丁姨先扶着她的肩膀赶人:“她还没吃早饭,你们去外面车上等一下吧。”

“好的。”偏分哥鞋头一转,踏着皮鞋跟哒哒哒离开。

程若茵的手里甚至还捧着那杯凉白开,她微微偏头:“丁姨......”

“是真的,他们团队跟祝家合作很久了。那个人是首席身边的小助理,首席可是很难请的哦,要提前两三个月预约呢。”丁姨拔出可怜的玻璃杯,推着程若茵去餐厅里坐下,“别想那么多了,吃饭是最大的事,今天蒸了你喜欢吃的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