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缓缓地叹了口气，心中少见地多出几分迷茫。

似乎是感知到了这股情绪，正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的男人抬了抬头，乌黑的短发拂过姜郁的脖颈，带来一阵令人发痒的轻柔触感。那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紧挨在姜郁腰间，脑袋也极安分地枕在姜郁胸前，他一对鼓囊囊的奶子已经出现了涨奶的倾向，近来越发显得丰硕惹眼，身子同样丰腴了不少，沉甸甸、软绵绵地压在姜郁身上，令姜郁总是忍不住想揉捏两把。

林殊最近沉默得都有些古怪了，有时一整天都能不说一句话，但是仍然很乖，姜郁把他抱到腿上的时候没有受到半点阻扰，轻而易举就把这具壮实柔软的丰躯搂了个满怀，整个人都快陷进这一身仿佛带着氤氲肉香的弹软蜜肉里了。

温柔乡，英雄冢。红粉帐中志气消啊。

姜郁苦笑着抚摸着他安静低垂着的脸蛋，那颇具阳刚英气的端正眉眼之间，一抹若有若无的惆怅格外令人动容，姜郁怜爱地亲了亲他，声音放得轻不可闻：“你也舍不得这个孩子吗？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啊。”

林殊睫毛微颤，一股深切的苦涩从心底升腾而上，他喉头发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也无从说起，只留下一片停滞般的空洞与苍白。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呀。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为人蠢笨迟钝，可是，姜先生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那种抵触，对于这个孩子的不喜与反感，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孩子不该留下来的。

林殊其实至今都没能很好地消化自己会怀孕这件事，这些天以来，虽然他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惊惧惶恐难安。

他怎么会有宝宝呢？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宝宝，那以后该怎么办啊？他一个人，以后该怎么带着宝宝在这个寸土寸金、喝水都要花钱的大城市里过活……而、而且，姜先生很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不一定能留住它……他会被要求打掉这个孩子，然后在姜先生玩腻之后才能离开姜家，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开启自己的新生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可是……

“怎么还真哭了？”姜郁无奈地替他揩了揩湿润发红的眼角，“你先别哭，我又没说一定不能要……唉，好了，别哭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姜家从不承认私生子。如果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林殊的身份也得先过了明路。族中长辈那边倒是阻力不大，父亲久辞人世，母亲年事已高，头脑也有些糊涂了，想必也不会对他再婚的事有什么异议

姜郁倏地一愣，连同替林殊拭泪的手指都顿在了半空中。

再婚。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前一段婚姻失败透顶，虽然并不至于令他对此后的婚姻对象丧失信赖，可毕竟已经单身了将近二十年，少年时对于爱情的天真向往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中，而随着年岁与阅历的日渐增长，就连最基本的性欲也像是过时的装饰物一般被层层包裹后束之高阁，如果当初不是女儿把这个乖巧老实的小保姆领进家门，如果不是这个纯情放荡、大奶肥臀的小婊子有意无意勾起了自己那些低俗下流的情色幻想……

这样一块软嫩多汁的鲜肉的确美味非常。可是，几次浅尝辄止并没能彻底满足他的口腹之欲，说不定，正应该好好地切片摆盘，作为日常三餐惬意享用，哪怕有朝一日真的吃腻了……真的会有腻味的那一天吗？

爱欲的界限，在这一刻似乎彻底混淆了。

“……宝贝，”姜郁呼吸急促，雪白的脸颊浮现出云霞般鲜妍的红，他用力搂住林殊，在男人不安的轻微挣扎扭动中，那双潋滟生辉的凤眸亮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你想跟我结婚吗？”

林殊呆呆地回望着他，像是根本没听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高兴傻了？嗯？我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那份林殊腹中胎儿的亲子鉴定的结果，就是在这时送到了办公桌上。

只一眼，就让姜郁全身的热血都凝固成了再也流动不起来的水泥。

“哈哈哈哈哈！爸爸，你不知道，刚才我带望澜去逛水月庄园，那里面的小妞刚贴上来就吓得这小子脸都白了”

姜靖游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戛然而止，她身后气鼓鼓的少年正习惯性地要扑进林殊怀里撒娇，却被机敏的姐姐一把拽住了后领。

“靖游，”父亲平静得令人发毛的嗓音轻轻响起，“带上望澜，现在去中心医院。”

首都中心医院。

满室都是死一般的绝对静默。

第

……他怀的是小澜的孩子。

林殊通体发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安的预感渐渐加重，他低下头一声不吭，眼角的余光悄然打量着四周。

姜先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神色喜怒难辨，仿佛对这种结果没有任何看法。

下座站着的姜靖游敛眉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却偷偷从背后朝弟弟比了个大拇指以示钦佩；姜望澜似懂非懂，却也明白林殊肚子里的宝宝是自己的，这是他和林殊共同孕育出的成果。

也是两个人之间最最亲密、最最可靠的血脉联系。

“我们的宝宝……”他满足地嘀咕着要去抱林殊，可是才刚走了几步，爸爸就忽然睁开眼，用一种冰冷可怕的眼神盯住了他。

“好，好啊。”那轻柔的嗓音继续说，一字一句都用力到像是要直接把他钉死在原地，“爸爸真是小看你了。”

姜靖游干巴巴地笑着想打圆场：“虎父无犬子……”

话没说完就在父亲阴冷瘆人的注视下自动消音了。

姜郁脸色都有些铁青了，他强忍着怒火按了按抽动的眉心，朝正低着头往角落站的林殊勾勾手指：“你过来。”

男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只差两三步远的时候被不耐烦的姜先生一把扯进自己怀里。他努力压下喉中惊叫，只见姜先生正恶狠狠瞪着自己圆鼓隆起的腹部，脸上再看不出半点先前的柔情蜜意。

“这个孽种不能留！”姜郁咬牙切齿，眼神一瞥旁边的医生，“今天能安排手术吗？”

林殊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医生却先摇了摇头，姜郁不等他说话又问：“那什么时候行？”

“爸爸，”姜靖游忍不住插嘴，“这不好吧，毕竟也是咱们家的种，是您的亲、呃，孙、孙……”

“闭嘴。”

姜靖游立即识趣地关上了嘴巴。

姜望澜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爸爸的意思了，顿时着急地大声叫道：“不行，不行！”

这是他和林殊的宝宝！

“姜先生……”

听到林殊小声而慌乱的呼唤声，姜郁心中的怒火立即又叠加了一层，危险地眯了眯眼：“怎么？舍不得这个小野种？”

“不是的！我，我……呜……”